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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了,两步之间留着距离,走得也矜贵,钿子上垂下来的掐丝点翠步摇,纹丝不动,不见一点轻佻的模样,这是多年深宫里练出来的工夫,是世家望族的教养。

    余下的恭送完贵妃,便也各自扶着宫人的小臂,在一盏气死风的接引下,按着位份出养心殿角门。毕竟这是主子爷的地界,不得造次,不是她们自己宫里,由不得她们使小性子发脾气。

    四儿正顺着廊子往冬暖阁去,经过耳房,听见响动,便垂首立在原地,等妃主嫔主们离开再走。他头低着,只能看见一片又一片簇新的袍角,上头暗纹流光,绣着各色繁复的花样,热热闹闹地扎着人的眼睛。一年四季各种花儿都在主子们的衣摆上,开得娇艳可爱,想开到万岁爷的心里去。

    冬天的夜里,空气中都是凉丝丝的,连呼吸都跟吞刀子似的。四儿等了一阵,听见耳房关门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贴着墙,一路到了东暖阁。

    暖阁门口垂着明黄的毡帘,厚实又好看,能抵御住外头的风霜。寻常这门口不站人,今儿却不一样,是弥勒赵手下的孙小八哈着腰站在那里,还有德佑,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低下头没说话。

    孙小八瞥见他,朝他招了招手,和声和气地问:“四儿哥,主子今儿的折子,多不多?”

    四儿想了想,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有些多,今儿光请安折子就上了一匣,傍晚的时候端亲王入宫面圣来了,没顾上看折子呢。”

    弥勒赵是笑面儿,多大的事都不会让他犯难。他是太监里的人精,是人精中的菩萨。他手下的人随了他的脾气,说不妨事,“那我上燕喜堂去,再请宁主等等。”

    皇帝仍在看折子,并没有沐浴更衣的意思,站在边上的李长顺如同老僧入定,就在一旁伺候,一点声也不敢出。御案上香炉、奏章匣子、笔、墨、纸、砚归置得井井有条,就是今儿多出了一个羊脂玉净瓶,里头插着一枝梅花,疏影横斜,暗香幽浮。

    那花成日遭暖气烘着,已开了两三朵,皇帝嘴角含笑,批起最不重要的请安折,朱砂明艳如霞,“知道了”三个字流畅无比,比寻常写得还要潇洒清逸。想必接到了折子诸臣,也很能感受到他们的万岁爷,的确是圣躬甚安。

    与东暖阁里一片承平气象不同,孙小八这一个月来从没有这么忙过,他忙得两头跑,从燕喜堂到东暖阁,可是知道皇帝在看折子,不敢贸然进去。若是坏了主子的兴致,两头为难的,就是他自个儿了。

    德佑到底看不过意,在孙小八跑了第五回的时候,出声叫住他,“你别急,过会子毓景带着茶水上的奉茶,我领进去问一嘴就是了。”

    孙小八跟见着活菩萨似的松了口气,躁眉耷眼地折了回来,委屈极了:“多谢谙达救我,宁主子总催奴才,奴才没法子,也不敢催主子爷不是!”

    德佑望着他笑,“你师傅那样一个处变不惊的人,见了谁都是乐呵呵的。你们底下的人没修得他那样的道行。想来他也是让你们历练历练,才把这差事给你做,自己吃酒去了。”

    正说着,毓景亲自捧茶水过来,一旁的宫女忙打起帘子,德佑整了整衣裳,在毓景跟前,打头儿进了东暖阁。

    德佑见他师傅的模样,便知道主子心情不错。御用龙涎里隐约透出腊梅的气味,好闻得很。德佑先扫袖问安,这才小心道:“这是御茶膳房新备的消夜果,主子爷辛劳,还请保重圣躬,多少进一些吧。”

    皇帝欣然应允,笑吟吟地问:“姑姑手巧,今儿备了什么好东西?”手上的笔却没有停下,原来是在画梅花。

    毓景亦福身笑道:“是糖蒸酥酪、八珍糕与杏子脯。奴才想着冬日里吃厚重的怕克化不动,这杏脯酸甜开胃,最是相宜。”

    皇帝笑意更浓,由衷地赞:“这一味糖蒸酥酪甚好。”

    德佑见主子心情不坏,东暖阁和燕喜堂的人都在等着怹老人家,燕喜堂那位便算了,可怜那孙小八跟个愣头青一样,被他师傅当现成的劳力顶,积德行善,能帮着一个便是一个。人人都有不得劲的时候,若是有人能伸出手,帮一帮,日子也就不会那样难M.BoWU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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