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太皇太后是真偏心,自打前头孝静皇后去了,中宫之位虚悬多年,她虽是后宫第一号人物,在位份上总归是差了点。人有七情六欲,总是得到了就想要更多的,她也不例外。她从不认为自己的心思是坏事,入宫来图什么?主子对她谈不上十分的亲近,虽然有从前的情分在那里,温存到底是少一些。所图的不过是名位上显达,传到家里去了,门楣上生光,也好扬眉吐气,说托奇楚氏这一辈儿,是响当当出了位皇后主子! 当然明面上这话不敢说,主子不发话,她惟有挣够贤良的名声,左右谁也越不过她去。何况前头阿玛出力,在揭发舒氏上立了头功,那皇贵妃例不就是主子的勋赏么?不过想来也好笑,自家女儿不成器,后宫与前朝有什么区别,都是挣地位,挣名份,不过挣的手段不一样罢了。 太皇太后让人把舒宜里氏的姑奶奶接进宫来的事儿,她隐隐约约也晓得几分。只是到底没什么切身的仇怨,况且主子既然没有挑明了为难,便是默许了的,那又何苦自己去找不痛快呢?她起先也害怕,太皇太后这么些年没催促主子立继皇后,该不会是因为郑济特氏的姑娘不争气,眼见着舒氏犯了事,二话不说就把姑奶奶接进宫来了。舒家老太太是太皇太后的亲妹妹,瞧瞧,要不是舒家败落了,不知道这心得偏到哪一处了。现在娘家没了根基,一股脑儿全发落到宁古塔去了,小小的丫头片子,能兴起什么风浪?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囫囵过去了。 不知这宁嫔今儿兴的什么风,临时起意要来探望太皇太后,贵妃只觉得好笑。按理说舒氏倒了,烧起这场大火的是她,太皇太后对后宫这些人虽说慈和,却也实在算不上疼爱。宁嫔扮作好孝顺的模样,巴巴儿说不要传步辇,寻常主子爷也是步行,这是一心想往主子身上靠,哪儿是在太皇太后跟前尽孝,怕是想把算盘打到主子爷眼皮子底下去。 眼见已经到了慈宁门,那斗彩梁栋辉煌,在阴阴的天气里愈发显得气派。后宫女人要熬到这个位次,嗣皇帝以天下奉养,只怕才能高枕无忧了吧? 苏塔与芳春原本在西暖阁小杌子上坐着看天色,絮絮说着闲话。摇光刚替太皇太后擦拭了额头,瞅见小自鸣钟上的时辰,眼见快要进药了,可今儿送药的宫女子还没有来。 芳春也顺着看了一眼,“天儿怪冷,只怕放会子就凉了,吃进去总不好。不如要个铫子在屋里,省了不少事。” 正说着,隔子外忽然起了小太监的声音,急急叫了声姑姑,“贵主儿携着全、宁二位主子,已经过慈宁门,往咱们西暖阁来啦!” 苏塔、芳春具有些惊诧,寻常妃嫔来探望太皇太后,预先都派内监通传,为的是怕乍然来访,扰动了太皇太后。人在病里本就虚弱,更何况慈宁宫也不是什么想来就来的地界儿。 可是今天,贵妃却领着人,一声不吭就来了。 更何况还带着宁嫔,那可是位厉害主子,眉眼里就透着一股子精明与算计。苏塔心里觉得不妙,必得让摇光避一避才好。遥遥已然听得花盆底叩响了阶面,苏塔只好给芳春与摇光使了个眼色,领着她们到正殿接迎。 “奴才请贵主子、全主、宁主安。” 贵妃忙亲扶了一把,苏塔、芳春这二位嬷嬷,连主子爷都格外看重地叫她们一声玛嬷,她又岂敢在她们二位面前托大?贵妃面露忧色,朝西暖阁看去,切切道:“昨儿夜里北风紧,怕是又有好一场雪。我着实放心不下老主子,今儿也没让人通传,竟是悄悄地来了。” 苏塔面色如常,将人引进西暖阁,一边回道:“老主子时常夸赞贵主子贤良诚孝呢。贵主子请往暖阁里去吧。” 贵妃便颔首去了,尔后依次跟着全妃与宁嫔,芳春与摇光在最末,芳春便将声音提了提,带着几分不耐:“不知寿药房那起子人怎么当的差?这都几时了,药也没见送来?你快去催催,药凉了要紧?耽误主子进药要紧?” 摇光心知其意,福身道是。芳春无声地朝她点点头,将手轻轻摆了摆,便目送着她转身,却步退出了正殿。 贵妃与苏塔推阻了几次,这才在西暖阁的炕沿上坐了,全妃与宁嫔在两侧的小杌子上安坐,茶水上的蒲桃与烟锦领着人奉茶,清一色的明黄五彩小盖钟,稳稳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