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慈祥门,进永康左门,从长信门过揽胜门。奴才谢太皇太后的恩典,必在未时四刻前回来。过几日便去太皇太后跟前请安。” 说了这么久的话,她觉着有些乏,更觉得难受。摇光慢慢走回炕沿上坐下,玛玛、阿玛额捏是一定要找的,可是她如今是个罪臣孤女,是太皇太后放的恩典,把她接到宫里来。她现在什么也没有,连自己也保不住,何谈保住自己的家人?如今能够仰仗的,只有太皇太后。她只在入宫的头一天见过太皇太后,不过一面,她就昏了过去,如今再回想,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早日上太皇太后跟前问安,总是不能再拖了。家里费尽力气保全了她一个,她要是再委顿下去,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玛玛和阿玛额捏? 摇光转过脸去看窗外,真的是很好的天气,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过了,或许自打她进了慈宁宫起,外面的世界、她恋恋不舍的家,就已经无声地把她抛弃了。 她掀起镜袱,对着镜子自己挽了挽鬓发。从前额捏跟前的常嬷嬷给她梳头,嬷嬷的手软软的,额捏就在一旁笑着看。 因着芳春先前跟她跟前伺候的使女叮嘱过了,她们见摇光出来,也不过垂首一福。摇光还了一福,沿着墙根走了一阵,便看见慈祥门三个字在眼前了。她心里踏实了些,继续往前走,一路低着头,只看见殷红的宫墙和素白的雪,听见自己的鞋踏在雪上松软的声音。有穿着蓝灰色衣裳的小太监拿着长扫帚扫雪,她有意低下头,尽量让他们不要注意她。这一程仿佛走得格外漫长似的,等她终于想起来要找门的时候,映入她眼里的是一望无际的宫墙,琉璃瓦转承着日光,她呼吸间都冒着白气儿,只觉得这宫墙怎么这么高,这么长。 慈宁花园是特地修建了给先朝太妃们闲游礼佛的地方,这个时节太后太妃们都在歇午觉,自然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摇光一路畅通无阻,她本就生得单薄,衣裳又捡着素净穿,远远望去,只让人以为是上哪里办差的宫女,也不会疑心其它。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只觉得眼眶发酸,竟是像是挣命一般地走。她不喜欢红墙,不喜欢那飞翘的檐角,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就像是织了一张天大的网,要把她缚在这里,缚到老,缚到死,缚得永世不得超生。 从揽胜门进去,迎面而来便是一大片松柏,在这乏味的寒冬绿得令人心生欢喜。梧桐银杏那些树,都只留下枝干子了,可是松柏不一样,它四季常青,不管外头什么样,它也长长久久地绿着。 临溪亭下有个小池子,里头的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枯荷早教人除干净了,连杆子也见不着。冰下好几尾红鲤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摇光一路疾走到亭上,被汉白玉栏杆拦住了去路,她顿住了步子,只是怔怔地,怔怔地瞧着池子里的红鲤。那些红鲤以为是喂食的来了,纷纷朝她游过来。湛湛天光之下,浮光跃金,隔着一层朦朦的冰,倒显得那一群红鲤像一团团花一样,盛放又合上,身上红鳞映着阳光,像是画里用金粉描了一条细细的边。 她觉得一阵头晕,恍惚想起小时候跟着哥子们去念书,其实哪里是在念书啊,分明找了借口溜出去玩。哥子们背书,她也背,只是哥子们背的大学中庸,她背的三字经。那时候头上顶着两个小小的揪儿,认真背起来,摇头晃脑的,一张稚嫩的脸还故意紧绷成一本正经的模样,引得哥子们好一阵发笑,最后连先生也掌不住,跟着笑起来。 后来让玛玛知道了,为了替她解气,好生训斥了哥子们一顿。玛玛教她背书,背《滕王阁序》、背《岳阳楼记》。玛玛说女孩儿家不比男人,一辈子也许就拘在四方院子里了。外头大好河山也许一辈子就见不着了,那多可惜啊。越性儿多背些前人的诗句,也就当是自己看过了。 那时她就在玛玛院子里念书。夏天的时候,院子里错落摆着几大缸荷花,硕大的荷叶因风摇动,稀稀疏疏地倾斜下天光来。缸里也养着几尾鱼,在水中漫无目的地游着。她背着背着,声音就低下去了,只顾着拿手去拨水,从掌缝里穿过去,凉丝丝的,可以消磨掉一整个夏天。 她望着池子里的鱼出神,也许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