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因对方的下场令他胆寒,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刑不上天子,四百年来不曾打破。 诸侯碍于礼法才放废王离开上京。纵使要取他性命也会背地里动手,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处置贼寇的极刑,如今却被用在废王身上,不仅是打破规则,更碎裂王室威严,彻底将王室拉下神坛。 “胆大妄为,该死,他该死!” 姬典的伤腿无法移动,他不断握拳捶向床榻,脸色青白交加,愤怒中夹杂着恐惧,除了翻来覆去咒骂姬超,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侍人俯跪在殿内,尽可能减小存在感。任凭姬典愤怒咆哮,始终不敢出声。 姬典的声音很快变得沙哑,他本就有伤在身,大怒伤神,人变得异常疲惫。他颓然地倒回榻上,呆呆地望着屋顶,许久才道:“传我旨意,召王子盛、王子岁觐见。” “诺。”侍人忙不迭应声,膝行倒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寝殿。 来到廊下时,遇冷风袭面,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鼻腔一阵发痒,他暗道不好,快行两步奔下台阶,才敢痛快的打出喷嚏。 “发生何事?”内史从对面走来,见到侍人的模样,眼底闪过疑惑。抬头看一眼他身后紧闭的殿门,听到门内隐隐传出的声响,神情又变得凝重。 “陛下知连伯杀废王,大怒,命召王子盛和王子岁觐见。”侍人躬身行礼,小心回道。 “既如此,速去。”初闻此事,内史也难掩震惊。得知要召两位王子进宫,大致猜出天子的意图,没有再拦侍人,让其速去传旨。 “诺。”侍人再次弯腰行礼,旋即越过内史身侧,沿着宫道快步行去。 时间已是午后,阴云蔽日,寒风刺骨。 侍人驾车来至城东,马蹄声穿过长街,不意外引来门奴注意。 几人从背风处走出,各自躬身跺脚,在墙边探头探脑。见来的是一辆宫车,观方向是去王子盛和王子岁的府邸,立即向府内禀报,不敢有片刻延误。 “天子召见!” 宫车先停在王子盛府门前,侍人扬声宣天子口谕。待门内有了回应,又片刻不停赶去王子岁府上。 一街之隔,刁完听家奴禀报,执笔的手微顿,墨汁顺着笔尖滴落,染上竹简,铺开一团黑斑。 “天子召见?”他索性停下笔,将竹简推到一旁,一边取过布巾拭手,一边思量宫内用意。 在与单信争夺执政一位上,他后发制人,逐步占据优势。但旨意未下,官印没有真正握在手里,还不能掉以轻心。 这段时日以来,他时刻关注王宫动向,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天子今日罢朝,却在午后召见两位王子,行动透出古怪,难免让他提心。 “尔等如何看?”想不出所以然,刁完询问左右门客。 几人交头接耳,短暂商议后,右手边一人开口:“家主,仆闻废王死在连地,被连伯绞杀,尸体悬于城头。天子突然召见,或与此事有关。” “消息确实?” “事情从城外大营传出,八九不离十。”门客言之凿凿,道出消息来源。 刁完陷入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 以诸侯的作风,怕是故意传出消息,使城内听闻。 废王死在连伯手里,还是这般不体面的死法,天子急召两个兄弟倒也是合情合理。 提起废王之死,门客们心思各异,有一人神情格外凝重,几度看向刁完,欲言又止。 “乔翁有何言?”刁完觉得奇怪,主动开口询问。 “家主,仆以为此事关乎上京,不可轻视。”乔翁说道。 “怎么讲?” “废王流徙,终是王族,绞杀实在不妥,遑论暴尸城头。连伯视废王如贼寇,施以极刑,上溯四百载从未曾见。”乔翁忧心忡忡,已经看到这件事带来的恶果,“世有礼法,约束天下诸侯,使其不能越雷池。连伯出身王族,二十年不祭太庙,其心昭然。今杀废王,实乃僭越。倘若听之任之,则王室威严荡然无存,诸侯再无束缚,天下定将大乱!” 乔翁这番话有理有据,阐明事情背后的隐患。 废王可以死,事实上他死不足惜,但不该是这样的死法。 失去尊严,毫无体面,如同贼寇。 死后暴尸,不能收敛棺葬,简直骇人听闻。 乔翁话音落下,室内鸦雀无声,骤然间陷入沉默。 回想二十年前,废王向诸国强索质子,诸侯敢怒不敢言,都要乖乖送人。对比如今,委实是世事多变,难以预料。 “如今的上京,哪还有什么威严。”刁完嗤笑一声,对上乔翁讶异的目光,正打断继续开口,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随之而来是家仆急促的声音,令众人心头一紧。 “家主,城外起高台,遍立图腾旗!” 什么?! 饶是刁完早投林珩,不将姬典放在眼中,此时也不由得悚然一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