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两尊木雕泥塑。 楚煜的内侍同在帐外,也是垂手默立,神情不见丝毫变化,一举一动和两人如出一辙。 大雨如注,冷风刺骨。 暴雨笼罩野地全境,河流水位猛涨,大大小小的沟壑被填满,包围矗立在荒野中的四座营盘。 楚军大营内,楚项坐在屏风前,手边摆着贾吉带回的国书。 灯光下,他神情冷峻,眼帘微垂,遮去几要溢出的戾气。 “五十城,边界百里,胃口倒是不小。” 多名楚国氏族坐在他对面,以令尹贾吉为首,获悉国书内容,皆是面色阴沉,怒火中烧。 “晋侯欺人太甚!” “五十城,竟也敢提。” “还要向越国谈和?” “岂有此理!” “休想!” 正如越国氏族不愿与楚休战,楚国氏族想到要向越国低头,无不火冒三丈,完全不能接受。 “继续战!” “齐国怯懦,楚人从不畏战。” “晋侯侥幸灭郑,便盛气凌人,忘乎所以。楚人何曾这般受辱?”楚国刑令愤然道。他不能接受晋侯的条件,更不愿向越国求和。 氏族们愤愤不平,楚项始终一言不发。 愤慨的声音充斥在大帐内,他充耳不闻,而是压低目光凝视竹简上的文字,似要透过遒劲的笔墨看清运笔之人。 晋侯,侯伯。 林珩! 他猛然攥紧右手,握拳击向桌面。 砰地一声,吵嚷戛然而止。 “事已至此,争论毫无意义。”楚项抬起头,目光扫视众人,沉声道,“数日鏖战,局势如何,诸君心知肚明。齐国一心休战,晋侯咄咄逼人,越与楚不死不休,再战于楚不利。” 帐内陷入长久沉默。 楚项分析透彻,话中有理有据。 众人十分明白,继续打下去,楚国毫无胜算,只是仍不甘心。 不甘心退让,尤其是向宿敌低头。 自楚共公问鼎于天子,楚国雄霸南境,数百年来傲视群雄。何曾如今日这般受辱,近乎被逼入绝境。 “君上,晋侯野心勃勃,臣恐今此退让,遗祸无穷。”贾吉道出心中担忧。 楚国疆域广阔,吞并的邻国不下十数。五十城不是拿不出来,而是必须考虑割让的后果。 “我知。” 林珩和楚煜能想到的方面,楚项同样不会忽略。但他别无选择,权衡利弊,必须先从战场脱身,方能再论以后。 “局面对我国不利,但我军并未真正落败,不必轻易退让。况晋侯条件太过苛刻,就算齐人一心求和,也不会点头答应。”楚项单手覆上竹简,沉声道。 听闻此言,氏族们低声议论,接连点头。 “晋侯虽言再战,未必不是虚张声势。”楚项继续道,“数日交锋,将士以命换名。晋军偶占上风,损失同样不小。继续打下去,晋又能撑多久?西境诸侯当真一条心?” “君上所言甚是。”鹄离出言附和。 其余氏族也纷纷点头。 “晋侯既然要谈,那就好好地谈上一谈。天明派人过营,告知晋侯,寡人知其意,邀其军前一会。” 楚项合拢竹简,挺直脊背,一字一句缓慢出口。身后的屏风上,一头睚眦足踏血河,凶横狰狞,似要择人而噬。 第二百零六章 天公作美。 清晨时分,云销雨霁。 持续数日的雨水告一段落,乌云飞散,湛蓝晴空一碧如洗。 风变得更冷,呼啸刮过旷野,薄冰铺上水面,自河畔向河心延伸。站在河畔向下望,相隔透明的冰层,水流奔腾不息。 冰层未合拢处,时而能见鱼群出没,飞溅起大片水花,跳跃蓬勃的生命力。 野河西岸的废墟内,残垣断壁披挂白霜,远远望去,浮动大片晶莹。 野河东岸,大军几度交锋的战场上,随处可见断裂的弓刀。淤泥踩踏后冻结,坑底遍布冻结的血痕。 四座营盘散落在战场两端,两两互为犄角,与敌方日夜对峙。 营地壁垒森严,数米高的瞭望楼拔地而起。甲士轮换登高,时刻警惕营外,不敢有片刻懈怠。 营门前高挂免战牌。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