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车水马龙,人群挨山塞海。 通向百工坊的一段路格外拥挤,近乎是水泄不通。商坊不遑多让,坊内行人接踵摩肩,举袖为云。 信使行走在道路上,耳边尽是喜悦之声。 两面石砖堆砌的矮墙前,国人、庶人挤在一起,各自踮脚翘首,都想要靠得更近。 一阵锣声传来,几名主事艰难排开人群,展开几张麻布挂上矮墙。麻布上画有数样农具,图案旁配有文字,还有醒目的印章。 “别挤!”见众人又向前拥挤,即将失去控制,主事扯开嗓子高喊,避免混乱中发生踩踏。 “君上有旨,战功得爵,分田、农具、牲畜和奴隶。” “斩首一级可得农具,连枷、锄取一,镰刀取二。斩首五级以上者得犁,名册有录,凭户牍领取!” 主事轮番高喊,相同的内容重复数遍。 “农具在坊前领,牲畜去南城。奴隶分至民坊及乡邑,家人有战功俱可得。” 主事喊话时,农具坊大开,大量的农具被抬出来,分类摆放在门前。 十多名强壮的匠人一字排开,坊奴跟在他们身旁,专门负责维持秩序,避免有人趁乱生事。 “排队!” “凭户牍来领!” 听到声音,众人迅速排好长队,拿出不久前下发的户牍,盯着摆放好的农具,皆是目光灼灼。 信使策马经过队尾,恰好听到几人议论,知晓户牍来历。 “邑长带人挨家清点,记录名字年龄,还要记体貌特征。我之前觉得麻烦,不料今日就要用到。”一名虬髯大汉握着户牍,瓮声瓮气道。 “五户一邻,五邻为里,各家相系,不法连坐。此前从未有过。”另一人说道。 “我以为甚好。”一名面容稍显稚嫩的少年转过头,加入几人的谈话,“乡邑中有人偷盗,仗恃家人胡作非为。如今行连坐之法,匿罪也要受罚,岂非大快人心!” 少年家中人口凋零,祖父、父亲和叔父战死,全靠祖母和母亲养家。 家中生活本就清苦,养的犬和鸡还被偷。幼妹亲眼目睹,对方却矢口否认,其家人帮忙隐匿,使其一直逍遥法外。 如今邻里连坐,不法之人必受惩治。 连续几人被问罪,当众被鞭打,窃贼销声匿迹,乡邑中的风气为之一新。 之前丢失的鸡犬财物寻不回,好在今后无人敢再欺上门。 他和几个兄弟渐长,都能随军出战。只要能斩首一级,家中再不必担忧无粮果腹,祖母、母亲和妹妹也能有布裁衣。 如少年一般的人不在少数。有人不满严刑峻法,对连坐颇有微词。他们却是交口称赞,对此举双手赞成。 “严刑峻法破奸诡,慑贼盗,安国保民。” 这番话出自壬章之口,被铸于鼎上,如今就摆在城内。 壬章是连坐之法的制定者和推行者。 先有清丈田亩,后有推行严法,他在晋国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爱其公正,也有人恨之欲死。 但说一千道一万,只要国君认可他的行事,继续重用他,他在朝堂的地位就无可动摇,迟早位列九卿。 相比百工坊,商坊前更加热闹。 距离半条街就能听到人群喧闹,似在轰然叫好。 见信使有好奇之色,军仆循声望两眼,笑着说道:“今日大市,商坊有搏戏,胜者得钱。” “搏戏?”信使心生疑惑,不由得看向军仆。 “坊内设一擂,自诩勇力者皆能上台,轮换举石拼力,徒手搏击。胜一场得十钱,连胜十场得百钱。连胜二十场可入新军,不分出身皆为甲士。” 听完军仆的讲解,信使的疑惑得到解答,不觉心生羡慕。 他到过肃州城,和上次来时相比,城中变化明显。 同为强国,禹州城一样壮观宏伟,越人也是强悍勇猛,但晋人身上分明多出一种精神,蓬勃向上,发奋进取,似能力吞山河。 接下来的一段路,信使收敛情绪,没有再现出好奇。 军仆察言观色,心中有所猜测,当即不再多言,一门心思在前引路。 靠近晋侯宫,人潮逐渐稀疏,氏族马车增多。 尚未抵达宫门,前方已停靠数十辆马车,远超过平日之数。 军仆不明所以,谨慎起见,引信使绕车而过。见到守门的甲士,快步上前通报:“越国信使,入城求见君上。” 查验过信使铜牌,甲士唤来一名侍人,由后者引信使前往正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