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就看到树影斑驳下那一抹纤瘦的身影。 也是这一刻, 他才注意到,她今日穿的这一身浅青色宫装, 上面几乎什么纹饰都没有。梳的也是最寻常的倭堕髻, 发间只斜插了他送她的凤钗, 竟连耳铛也未戴。 素净到有些谨慎了。 他的眼眶蓦然泛酸。 她向来在穿衣打扮上用心,那日马球会上如此冷的天儿,也要穿流仙裙。今日这般低调,无非是想夹起尾巴做人, 不愿多事。 原来她什么都有预感。 星垂从马车上拿了披风下来,抬头望见沈子枭, 下意识唤了句:“殿下。” 江柍转过身来, 脚尖动了一下,却很快停顿下来,没敢上前。 沈子枭心中大恸, 艰难扬起笑来, 走向她:“要变天了, 怎么还在风口里站着。” 江柍道:“坐得累了,才下来的。” 沈子枭已走到她的身畔,接过星垂手上的披风,替她裹上,说道:“那也应该添件衣裳。” 江柍努努嘴:“你好操心,像啰唆的老妈子。” 沈子枭把披风给她系上,边说:“像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合该被我管一辈子才好。” 江柍笑意一僵。 却见他仍在认认真真替她系扣。 她压住心中涩然,浅浅地一笑:“那夫君可否先管一管爱爱的肚子。” 沈子枭系好披风,低眸看她。 她撇撇嘴,很是委屈的模样:“晚宴匆匆结束,我什么都还没吃呢,好饿。” 沈子枭刚要开口说什么。 她抢先一步,道:“带我去丰乐楼饱餐一顿可好。” 沈子枭怔了怔,温柔地笑了笑:“什么饿了,分明是你馋嘴。” 江柍耸耸肩,不置可否。 沈子枭看了眼天空,道:“要下雨了,改日再带你去丰乐楼。” 江柍也抬起头,只见彤云密布,便点头:“好。” 于是沈子枭与江柍一起上了马车。 行至东榆林巷的时候,沈子枭想起一件事,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又对郑众道:“去看看琳琅阁打烊没有,若是没有,去把孤去年订下的东西取来。” 郑众去了,江柍才问:“你订了何物?” “之前欠你的好东西,现在说了就没意思了,待郑众取了来,我再拿给你看。”沈子枭说着话,外头忽然亮起一道晃晃的闪电白光,接着便有一声响雷劈了下来。 江柍吓了一跳,几乎是弹跳进沈子枭怀里。 捂着耳朵道:“这雷响的能把山劈开。” 沈子枭将她紧紧搂住,笑道:“我替你捂耳朵就好,你别举着手,仔细手疼。” 江柍闻言,便把手放下了。 想起初入宫的时候,有一次打雷,她吓得裹着棉被缩在墙角,碧霄过来续蜡烛,见她怕成这样,也是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安慰她说,“不过是打雷而已,不要怕,怕也无用”。 不要怕,怕也无用。 可无用也怕。 就像现在,还温存什么呢,早晚要分离。 可就算终将分离,也要极尽温存。 这么想着,她又往他怀中靠得更紧。 沈子枭察觉到动静,低头吻了吻她的青丝。 无话,只剩耳鬓厮磨,温柔缱绻。 车马很快行至东宫。 而这时,东宫之外早已被羽林军围了三层,沈子桓被崇徽帝从王府里特意调派出来,奉“太子出征之前,东宫只许进,不许出”的手谕看管东宫。 事到如今,再发生什么都不让人意外。 沈子枭和江柍神色如常下了车,进了府,刚穿过垂花门的时候,豆大的雨点砸到脸上。 紧接着便噼里啪啦下起暴雨。 沈子枭掀起披风,替江柍挡着雨,两人一齐往扶銮殿里冲,星垂和郑众手忙脚乱地撑伞,又忙不迭追上去。 最后到底是没有追上,只见这俩人笑着闹着,像孩子似的奔跑在雨幕里,郑众便拉住了星垂,笑道:“不必追,让他们淋吧。” 后来到扶銮殿里,二人自是从里到外湿了个透,把宫娥嬷嬷们都唬了一跳。 段春令命人去准备沐浴的香汤,雾灯去替江柍寻衣裳,红雨又打发小宫娥去找浅碧,让浅碧快些为沈子枭拿来换洗的衣物。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