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吃酒打牌的热闹声不绝于耳。 透过夜风吹开的半条门缝,可以看到里头光着膀子面红耳赤嚷着声打牌的一众小厮。 一缕烛光在萧瑟沉寂的冬夜里游荡,映出扈玉宸半张肥头大耳的脸。 他扭动着肥胖油腻的身躯,勉强挤过那扇小小的角门。 门开了又关,发出了轻轻的“吱呀”声,但一旁的耳房里正闹得热火朝天,无人注意到黑夜里这点细微的响动。 时辰渐晚,云遮住了星和月,夜色一片朦胧。 青梨伏身在书案前,身上一袭简单的白色中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玲珑的身段。 手边的烛台上,烛火散发的光晕柔和,懒懒地打在她身上,背上纤细的蝴蝶骨线条若隐若现。 在青梨面前,摆着一本翻看至一半的书册。 她在认真察看着制香的古方。 有些倦了,青梨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蜷翘浓密的眼睫被氤氲出来的水汽沾湿,一双眸子也跟着愈发透亮了起来。 她从案前起身。 一捧柔顺的墨发顺势垂至腰际,耳边几缕青丝被夜风轻轻吹动着。 站在一旁的小鱼见了,知晓青梨是要准备入睡了,忙上前将案上的笔墨书册一一收好。 收拾妥当,青梨上了床榻。 屋子里的烛火被小鱼灭了大半,光线一下便昏暗了下来。 替青梨掖好被子,小鱼还不忘拿着剪子挑了挑床头烛台上那根正燃着的红烛。 青梨是怕黑的,夜里总要见着点亮光才能安稳入睡。 是以晚间睡觉时总会留下一盏烛火燃着。 将一切打点好了,小鱼才退到了外间。 小鱼夜里都在外间摆着的小榻上歇着。 但也不会真熟睡过去,只会浅浅地眯着眼,这样倘若青梨在半夜里有个什么响动,她也能及时进去察看。 可今夜却不知怎么,才从里间出来,眼皮就莫名沉重了起来,连睁开眼都有些费劲。 人才刚沾上枕头,便一头栽在了榻上。 甚至连鞋都还未来得及脱,就沉沉地失了意识。 黑夜寂寥无声,青梨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几遭,辗转反侧许久,却是一丝睡意也无。 可能是今日往沉香苑走的这一趟,让她又想起了娘亲,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枕头旁正静静地躺着娘亲赠的那支雕花青玉簪,在浓稠厚重的漆漆夜色里露出来点点清透的色泽。 青梨枕着手臂看了许久,又转过头,眸子去望那半阖的窗牖外黑黝连片的天色。 平心而论,俞安行虽也姓俞,但同这国公府里的人都不一样…… 性子最为端方温润,还多次替她解了困,若是就这么死了…… 青梨垂下眼睫,手抚上跳动的胸口。 她好像,也会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思绪越飘越远,至三更天时,终究是抵不过身上袭来的困意,青梨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但因为心里藏着事,青梨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俞安行果真因着这场来势汹汹的病去世了,俞云峥成了府里的新世子,扈氏愈发目中无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再做,处处针对她…… 那种任由他人拿捏操纵的感受实在太过真切,以至于睡梦中的青梨真的惶恐不安地喊出了声。 “俞安行——” 长眸倏然一睁。 俞安行醒了过来。 眸底的流光暗转,有一闪而过的迷茫。 “啪——” 后半夜的风变得大了起来,将半开的窗扇吹得噼啪作响。 屋内燃着足足的炭火,为了通风,元阑并未将窗扇关严实。 山水屏风后,秦安正垂头用温水细细将手上的血迹洗干净。 红色的鲜血入盆,却是将一整盆水都给染成了浓稠的黑色。 血腥味在鼻尖蔓延。 俞安行看着头顶熟悉的罗纹帐幔,眨了眨眼,意识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这是,醒过来了…… 低低轻咳一声,细微的动静惊到了守在床畔的秦安和元阑。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