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驱瘟。把昨日便包好的粽子从井里提上来,糯米腻滑,凉丝丝的很是解暑。 荆城远比从前的小镇热闹,冯玉贞住得近,今日门口过往的行人商贩都多出三四倍,邻家也三五成群,进城赏玩。 午后休憩片刻,冯玉贞跟喜安也进了荆城。往常宽敞的街道显得十分狭窄,两人且走且停,于路边摊贩上多加流连,许久才挤过稠密的人群,得以站到河边。 江河悠悠横穿城池,在午后的阳光中荡漾着亮汤汤的水光。河堤两岸围满了嬉闹、呐喊鼓劲的人群。 几条龙舟初时齐头并进,拐过弯后便错落出先后来,只听到规律的敲鼓和整齐的喊号子声,她们也跟着人群喊得很痛快。 直到日头西沉,荆城内家家户户点亮灯笼,顾及喜安明日还要上学,娘俩才乘兴而归。 冯玉贞今日极为纵容孩子,什么糖画、香饮子、肉包子,杂七杂八吃得喜安肚儿溜圆,又兴致高涨玩闹了一下午,还没等出城就开始揉眼睛犯困了。 抱是抱不动的,冯喜安长得太快,比学堂里好些男孩还要高挑。冯玉贞把困倦的女儿背在背上,尚有些吃力,荆城夜市繁华,一入夜更是车水马龙。 四周摩肩接踵,正值初夏时令,闷热得透不过气,冯玉贞额上冒汗,手臂、腰肢酸麻,半点不敢放松,生怕摔了趴在肩头安睡的女儿。 正思寻稍稍靠墙修整片刻,身后忽而有人猛地向她磕撞了一下。冯玉贞口中发出惊呼,双臂本能地搂稳身后的孩子,随之不受控地向前扑去,她紧紧闭着眼睛,眼见就要狼狈倒下—— 一只大手陡然自侧前方迅疾伸出,掐住她的细胳膊,力道极大极稳,往上轻巧地一提溜,冯玉贞旋而借助他的帮助,立刻于人潮中站稳了脚跟。 “这位大哥,多谢你出手相助……”冯玉贞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意,她抬起头,顺着这人的胸膛向上,忽而望见一张浮着清浅笑意的俊美面容。 崔净空长身玉立在她身前,一个多月未曾再见,这人如同从天而降似的忽而出现,幽深的眸底甫一见她,流转着点点碎光,他启唇道:“不谢。” 瞥见女人鼻尖上的汗珠和愣怔的面色,崔净空展臂将其喜安从她身后抱了起来:“我来罢。” 女孩睡得很熟,虽然崔净空有这么大一个女儿,抱孩子却实打实的经验匮乏,姿势十分别扭,得亏喜安皮实,只咂了咂嘴,又沉沉睡过去了。 背上一空,冯玉贞直起腰,她想起李畴的话,秀气的眉微微蹙着,担忧道:“不是于岭南负伤了吗?可好全了?不若还是给我罢,别尚未好全,又劳累到了。” 她不加掩饰的关心令崔净空唇角越翘越高,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去,偏头轻咳了两声,彰显出一点羸弱来。 继而面色如常道:“你知晓了?我怕你忧心,本不欲叫李畴说这些。战场上刀枪无眼,受伤再所难免。本来好得差不多了,我总想着回来见你,不免着急了些。” 这可真是…… 冯玉贞垂下头,敞露出一截细白的颈子,她眼睫颤颤,很是唾弃他这种明晃晃的逗引。可瞥见崔净空仍有些僵硬的左肩,还是不由自主地心口一软,随他去了。 见他抱得不对,她伸出手,教崔净空调整,语气温和道:“往下一点,搂住腿就行,叫安安坐在你手臂上。” 崔净空一点就透,很快掌握诀窍,稳稳抱着孩子,抬脚往前道:“我送你们回去。”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同其他携带孩童出游的夫妻混淆在一起,肩头被挤得紧挨着,看不出任何差别。 走出城门后,光线继而昏暗下来,踩着洒满月光清辉的小道,冯玉贞推开家门,崔净空走进,将喜安轻手轻脚放到床榻上。 冯玉贞在一旁打眼瞧着,见崔净空不忘扯过被褥,给喜安展开盖上,侧脸隐隐透着柔和的神态,心中忽而颤动了一下。 合上门,冯玉贞欲图送他出去,崔净空行至院中,扭身问她:“晚上吃过饭了?” 只当是闲谈,冯玉贞如实道:“并无,一会儿煮碗粥喝。” 崔净空顿住脚,将手递到她身前,含笑道:“既然如此,不知夫人可愿赏光,赴我的邀约?” 那只手掌心朝上,只待她放上去,紧紧握住她。 冯玉贞掠过他的脸,推拒道:“安安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派人看着。” 他打了个响指,门外随即探出一辆马车,车沿之上坐着两个人,李畴和田泰向她一拱手,之后还跟着数个人高马大的侍卫。 这下彻底没借口了。 冯玉贞懊悔地想,早知道方才便说吃饱了。可她实则很清楚,如果仅仅是一味的拒绝,今日不成,崔净空便明日再来,早晚要磨得她没法子。 冯玉贞只得点头答应,两手却巍然不动搁在身侧,不叫他得意忘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