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来时,他递给冯玉贞一块两面刻字、花纹朴素的木符,首段拴有一段红绳,不知是什么木材,木符表面浸润着一股寺庙的檀香。 冯玉贞被引导着跪在蒲团上,她阖上眼,也学着老和尚双手合十。 她于心中默念,或许不久后二人便要分道扬镳,可她还是愿崔净空此生金玉满堂、鹏程万里,可更愿他能一心向善,勿要再犯下话本里的累累罪行。 虔诚地磕完三个头,崔净空离他们隔了四五步远,老和尚最后还是善意提醒了她一句:“女施主,平安符即护身符,需贴身携带,万不可转予他人,不然将惹祸上身,适得其反。” 冯玉贞被他挑明了意图,右眼皮恰好跳了跳,她未把对方话中的深意放在心上,只低头应道:“我知晓了。” 老和尚凝视着冯玉贞与崔净空两人走远的身影,转身面对巨大的佛像,双手合十,口中低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人渐渐多了,许多香客将香插入神坛中,庙里遂弥漫起青色的烟雾来。 除了佛殿之外,另有一群人聚在西侧梅花树下,这棵梅花树铁虬银枝之上挂满了许愿祈福的福条。这群小娘子小郎君,都来求一段好姻缘。 冯玉贞本想着出了寺庙再送他,可崔净空就立在那颗树下,满树红布条在他身后柔柔招摇晃动,青年端着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唤她:“嫂嫂,不若我们也挂一条罢?” 心中一动,冯玉贞便借着袖口遮掩,将掌心的木符顺利塞进他手里,趁他反应不及,很快收回手,小声道:“快拿着,这是为你求的。” 大抵是这块平安符稍稍消解了一些她近来的忧虑,冯玉贞露出一个笑意,真诚道:“空哥儿,祝你此番一路顺风,金榜题名。待日后你在京城做了大官,自会明白我的话,那时定有高门贵女与你门当户对,结为连理。” 崔净空将那块木符握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其上的刻字,凝着女人的脸,缓缓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嫂嫂既为我求平安,果真不知我真想要什么吗?” 他的眼中沉着深厚的情愫,好似要看穿她的所有,冯玉贞心若擂鼓,她并未告诉他——想起被他两手接揽背着,山上的路好似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她枕着青年的背,忽地生出一种不如就此白头偕老的愿景。 冯玉贞局促抹开脸,生怕真出口答应了他,生硬道:“既然都来了,不若顺道去抽个签,搏个好彩头罢?” 两人交谈间,一个和尚走上前,先聊表打断二人言谈的歉意,随后对着崔净空,说是弘慧首座请他前去侧殿一叙。 想到大概这大概是最后一回跟弘慧见面,崔净空念着他小时帮过他几次忙,点头应邀。 他和弘慧的谈话,自然不好带寡嫂过去。侧殿并不对香客开放,敞开的门对着这棵梅花树,崔净空进去也看得见这里的情形,不必担忧回来时寡嫂便没影了。 “香客中鱼龙混杂,嫂嫂便留在此处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冯玉贞被他一句话搅乱心湖,正好趁着崔净空离开片刻梳理思绪。 此时又走来几个衣着靓丽的姑娘,俱是水灵灵的十五六岁。她们隐隐围着一位神情娇羞的女孩,从飞来的调笑里,冯玉贞推知,她大抵是好事将近了。 这一群女孩走近,要将手上的福条打结系在树上。冯玉贞便后退给她们腾出地方,一时间人多拥挤,后背不期然撞上什么人。 她立刻扭身道歉,乍一眼却瞧见该女子戴着一顶帷帽,衣服好似不太合身,松松罩在外面,处处都透着怪异。 冯玉贞生出一抹狐疑和警惕来,女子却忽地将帷幕一角掀起,嘴里吐出的却分明是方才那个沙弥的声音! “女施主莫要转头,以免被他察觉。首座为他所忌惮,不便前来,小僧代他转达给施主:崔净空此人城府极深,乃是煞星转世,师祖坐化时留下念珠以束缚,此世本无人可解,可他去岁却忽然寻到对策,这个对策便是你。” 他说话又快又急,嗓子已有些沙哑,好似嘴里含了些什么:“这是他亲口所言,身边出现一女子可抑制念珠,他从来都只身一人,今日肯带你来,必定不会是旁人。首座揣测,或许是施主身上有何神异,与其接触时可解他的痛楚。” 冯玉贞跟不上他的话,所有熟悉的字眼如同流水一般,只剩下这位男扮女装的沙弥最后振聋发聩的告诫。 “此人智多近妖,城府极深,首座怕施主受他蒙骗,望施主早日脱身。” 原是如此。 冯玉贞愣怔地想,怪不得崔净空会千方百计、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她,只为让她留在他身边。 真相坦然暴露在眼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