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去,一整碗热干面被他压成了脱水面饼,萝卜干、酸豆角调皮地从t恤上掉落;纯白t恤正中央心口的位置,扣了一摊滑稽的土黄色,着实会引起一些诡异而猥琐的联想。 大意了,早知道,就不该让胖姐多加芝麻酱的! 江念博刚准备撑胳膊起身,却发现压根儿动不了。 谁给自己施葵花点穴手了? “小伙子,没伤到吧?对不住了。”身上有声音飘来,很近又很远。 一口很纯的北方普通话,只是音调略微干哑滞涩,声带不时裂出嘶嘶的杂音,应该是上了年纪。 江念博的老家在离江城三百多公里的北方小城信城,来此处上大学后,花了两三年时间才适应了甜豆花、咸粽子、西红柿炒鸡蛋放糖、没有暖气的冬天,以及平翘舌不分、n、l混用的“江普”;现下闻言,顿觉十分亲切。 “嗐,多大事儿!”他也换了口北方腔,侧过身跪坐着,将人扶起。 果然见是一名慈祥长者,头发花白,脸上蕴着些许难以捉摸的神色。 江念博看到长者的衬衫有些泥污,想来是方才被推倒时蹭到了地上,于是帮他掸着,又问:“大伯,您怎么样?” 与此同时,江念博也很奇怪,长者的衣服摸上去滑不留手,似乎是价格不菲的丝绸材质,如今自己父亲这一辈,也都没有人再穿了。 那衬衫方才被连扯带撞折腾了一溜够,只蹭出几道浅浅褶皱,很快也消失不见了。 在“光湾街”讨生活的人,日子大多过得清苦节约,实在没有人靠衣装的资本,兼之干的都是与柴米油盐搭界的体力活,因而简单耐|操的t恤裤衩就是标配。饶是胖姐这样稍微讲究些的爱美姑娘,顶天了也只敢套一条白底粉碎花裙子,就出来煮面搬货算账收钱。 长者这身衬衫透着古早又昂贵的气息,让他想起了“老钱”的做派,实在和这条灰扑扑遍布污泥的小街,不太搭。 “我也没事儿。”白发长者拾起落在一旁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细细打量正在沉思的江念博。 “三锅(哥),你在我店里搞么斯(干什么)?克(去)外头打!”胖姐系在脑后的马尾辫都奓了起来,声音洪亮得让整条街上的叫卖声都黯然失色。 她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去扶店里被撞翻了的桌椅和酱醋瓶:“拐子(哥哥),我晓得你赚辽大钱,衣锦还乡咯!攒着力气冇得(没有)地方使是不是?欺负爹爹是不是?” “我说辽,要打你们克外头打!铆起打(打个痛快)!莫扰我做——生——意!”一番蓄力后,胖姐终于爆发。 嚷喊声差点把江念博耳膜震破。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