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忽的沉默。 王观先前中探花,许是因那番慷慨陈词,官家并未让他与状元榜眼一同入六部,而是放去了翰林修史。 比他晚科考的三甲鼎,如今也在六部掌了些权,唯他,还是一个正七品的编修。 他好似伤仲永,从前有多声名赫赫,如今便有多么寂寂无闻。 旁人说起,无不叹息。 也就是今年,官家许是觉得他磨了性子,也或是当真怕他落得与伤仲永一般平庸碌碌,给他升了正五品少卿。 只王观依如寻常,独来独往,身边无一二同僚。 前些日子,官家又给他加了‘参知政事’,如今入了枢密院政事堂,在宰相相公跟前做事。 谢蕴心里微叹。 叔父说王观少年意气,但王三郎远比他们想的沉得住气,这两年多的时日,寒来暑往于宅子与翰林官署,众人皆以为他失意消沉,可她看过,他书案上那厚厚一沓变法改制的手稿,论迹修过数十次,就连纸张都翻看得稀疏泛黄。 他这些日子所忙为何,谢蕴清楚的紧。 朝中一日未传出消息,她便一日惴惴不安。 多少改祖宗之法者,死于历史洪流中。可那一沓稀疏手稿,谢蕴明白,他不会退,更不怕死。 . 七月初五。 永嘉公主定下的赏花宴。 一早,谢蕴便醒来。 冷帕子擦过脸,整个人精神一振。 问月伺候梳妆,温柔道:“姑娘,今日可还用玉簪?” 谢蕴‘嗯’了声,视线落在妆奁,道:“用那支碧青玉簪吧。” “是。” 避暑山庄在郊外,坐马车过去得半日。 辰时正,收拾妥帖后,谢蕴带着问月、听雪出门。 路上见过几辆马车,多是往山庄赴宴赏花的贵妇人。 谢蕴坐一辆青布马车,不绣族徽,不挂牌牒,在外瞧着,朴素至极,倒也无人过来询问,也省了应酬客气。 到山庄时,已近晌午。 马车刚停稳,就听一道脚步声飞奔而来,停在车前。 谢蕴面上刚露出几分疑惑,便听外面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谢娘子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谢蕴:“……” 真想调头回去!!! 怎能这般丢脸?! 问月垂首,憋笑憋得双肩直颤。 “谢娘子?” 外面的人又喊,十分规矩。 谢蕴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 只盼着天热,外面无人。 “掀帘吧。”谢蕴木然道。 听雪‘哦’了声,双眼亮晶晶的,上前打起了帘子,先跳下了马车。 问月也踩着脚凳下了马车,屈膝行礼:“二爷。” 谢蕴刚出马车,还未瞧清什么,面前一暗。 “啊——” 低声惊呼,手掐在了那双手臂上。 她整个人被提着腰飞了起来,裙摆如同绽放的莲。 被放到地上,谢蕴简直心如死灰。 “……” 怎的不装人了呢??? 纵然那飞起来的一刹那太短,她也瞧见了门口众人面上的惊讶,目瞪口呆。 什么端庄,日后怕是与她无甚干系了。 “你怎么了?”戚钰一只大掌在她面前晃了晃,“是瞧见我太过惊喜,还是晒得中暑了?” 谢蕴慢吞吞抬眼,无波无澜道:“你选一种死法吧。” “你要与我殉情?”戚钰惊喜,“竟是不知你对我情深至此!”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