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卿拉着宁觉的衣袖,面若桃花,仰着头看他。 宁觉发现李元卿说话的速度比以往要慢,眼睛水漉漉的,格外动人。一如往常,宁觉的心跳在李元卿的注视下砰砰作响。 “宁觉。”李元卿扯着宁觉坐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上,看着他,“谢谢你。” “你、你是,你…” 李元卿说着陷入了沉思,睫毛眨得很慢,蹙着眉,似乎有些不解。好像有些委屈。 谢谢你愿意从一等一的富贵地陪我到这穷乡僻壤。可本来就不是我让你来的。谢谢你愿意把县令大权交给我。可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真的需要感谢一个把自己腿打断,再给自己一根拐杖的人吗。 “你。”李元卿深深地看着他,叹口气,“谢谢你。” 宁觉没有说话,只是试探着,摸了摸对方的头。眸子含着温润的笑意。 水利完工的第三天,蚕结茧的关键时刻,宁觉的蚕生病了。狂躁不安,却不吃东西,到处乱爬,接着就是,一茬一茬地死。 “哎呀宁大人。您这蚕得湿症了。”老郭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这天太潮了,就容易这样,赶紧清走吧,不然就要臭了。这些架子筐子布条什么的都得好好洗一洗,在太阳底下晒三天、晒透了才好继续用。在开水里煮一刻钟也行。” 宁觉又要哭。他从背后抱着李元卿,头埋在其后颈。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气息,与对方在蚕室亦步亦趋。 “宁觉,宁觉,这一筐好像都没事。”李元卿晃晃宁觉搂住自己脖颈的手。 真的。 宁觉用袖口揉了揉眼睛,笑了,眸中还有水光。 宁觉仅剩的蚕结茧的那夜,山洪暴发了。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房子都在抖动,老郭的心也在颤。好大的雨,打在人身上生疼,伞撑不了一会就会打烂。李元卿带着斗笠,披着雨衣,站在山路上,看着怒吼着翻滚的江水和堤坝。 宁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李元卿没有看着自己,只是深深地蹙眉看着山间,在电闪雷鸣的间隙,看着被淹没的田地和矮丘。好无助。 他反手紧紧握住李元卿的手。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李元卿和宁觉组织人加固堤坝、救助灾民,有时吃着饭就睡着了,更多时候根本来不及吃饭,边走边随便对付两口干粮。这是余州近二十年来下得最大的雨,这是余州五十年来死亡人数最少的洪灾。 雨过天晴的那日,李元卿和宁觉都嘲笑着灰头土脸的对方。 从州衙出来。 “虹州损失好严重。百姓真可怜。”宁觉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咬着唇谨慎地看着李元卿,“怎么办,我好坏,我又觉得都是他们不听你的,活该,解气。我现在特别幸灾乐祸。活像小人得志。我是不是特无可救药。” 怎么能期待从未当过受害者的人真正体会到那种十年怕井绳的伤痛呢。宁觉从未成为真的会因官员的失误而丧命的人,虹州百姓的悲喜,对他来说是虚妄的。 李元卿,没有回话。 “你的蚕都破茧成蛾了,抽不得丝了。” “老郭和我说,要织成一匹布,起码要一千个蚕茧,我那几十个蚕茧的本来也不够用。” “现在我有蚕种,衙门还有桑树,未来好着呢。” 宁觉笑得很畅快。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