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岭出了医院,回到房子里,打了个电话,没通。 他早就想好了要说的话,怎样让对方平复愤怒,这是他的专长。 他从下午一直打到晚上,比闻澄打他电话的频率还高,然而金斯顿都没接。 薛岭感到一丝不正常,换了手机,打他诊所座机,那边终于有人了。 他对着穿衣镜,脸上露出惯有的微笑,在昏暗的台灯光线下显得无比真诚,“Fred,你在工作吗?我打了你很多次电话。” “……Ryan.” 很久之后,金斯顿才发出声音,嗓子有点哑,薛岭敏锐地发现他情绪很差。 令薛岭意外的是,他并没说别的,只是一直在等自己开口。 “你见过孟峄了?他跟你说了什么?”他问,手指握紧。 “我没必要跟你汇报我和每个病人的会面安排。”金斯顿的语气变得陌生疏冷,“不要提别人,我只想听你说。” 薛岭叹了口气,“Fred,你又喝酒了?你来中国我去酒店见你,你回加拿大我来多伦多找你,上周我在你诊所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不存在了。” 金斯顿问了他一句话。 薛岭皱皱眉,复又笑道:“当然,Fred,我们都这么多年了。好了,你别闹脾气,我明天就飞过来陪你。” “我明白了。你不用来见我,我明天有学术会议。”金斯顿平静地道。 “那就后天。我在你喜欢的那家印度餐厅订个位置,我们可以一边听竖琴,一边探讨你的新病例,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退休礼物……” 金斯顿挂了电话。 薛岭满不在乎地吹了声口哨,靠在沙发上,喝了半杯咖啡。 他很笃定,金斯顿过不久就会主动打电话过来,到时候他只需要说几句软话,金斯顿就会热情得像条摇着尾巴垂涎叁尺的老狗,对着十字架跪下来自责待他不够好。 快二十年了,每次不都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多伦多的公寓诊所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窗帘合着,灯没开,桌上点了支蜡烛,两个浅蓝色渐变玻璃杯放在桌上,一杯盛满酒,另一杯喝得见底。 金斯顿独自坐在幽暗的书房里,一手握着怀表,一手搭在桌上。 他面前有一张医院的化验单,还摊着一本旧版小说。距离他购买这本书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插图画着一个成熟的十二岁少女,洛丽塔是她的名。 【Lolita,? light? of? my? life,? fire? of? my? loins.? My? sin,? my? soul.】 金斯顿往后翻了几十页。 【The? faithful? villain? how? can? forget? everything,? everything,? when? those? of? us? old? lover? on? every? inch? of? the? good? they? are? still? the? treasure……】 他合上书,突然之间,有熟悉的声音从书下面飘出来。 书本厚厚的封面碰到了桌面的黑色小球,凸起的开关被重量压下,又被手指拧了几圈。 金斯顿反复听了无数次的对话此刻又回荡在书房里,男人们的笑声,陌生的喘息,音量调到最大,他甚至可以听见那个人对别人一遍遍用中文叫着“我不回多伦多了”。 每听一遍,他的心就像在烈火中烧灼过。 他摇摇欲坠地走入狭窄的祈祷室,对着十字架和耶稣像跪下来,双手交握,痛苦地念念有词。 他完了,自从在精神病院遇见那孩子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他这辈子完了,事业,道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