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场所里浸了多年,曾经的世家公子气度却不减分毫。鹤维筠知道李思不喜男子过于装扮,因此平日不曾描摹敷粉。但即使素面对人,依旧乌发玉面,眉眼如画。眉心一点红痣犹如鹤顶红冠,鲜艳欲滴。一双薄唇润了茶水,粉莹莹得犹如桃花玉。 这几年有心的保养下来,鹤维筠的容貌更盛从前,已经联想不到初见时那样憔悴枯槁的狼狈样子了。 这样一位可人绝色的美人,还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忠心耿耿,李思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眼光。 叁年前,李元景已经嫁去边疆两年,如今边塞虽没有大战,但局势还是十分紧张,西洲大皇女的嫡长女一直妄图给母亲报仇,边关缺少将士,凤栖国在全国内呼吁身体健康达标的青年男子参军。 几月前林家有意帮林幕合找一门亲事,西洲人长得快,通常十叁四岁就有了凤栖国青年男子般的身型。说实话,林家给林幕合找的婆家也算是有心了,一般带着西洲血统的男子都只能做些小妾贱奴,林家给他找的亲家虽然远离南禺,但也算富庶,而且那户人家的娘子身子不好,想找个健硕点的男子,人家愿意让林幕合做正夫。 可林幕合不知发什么脾气,与家里头大闹了一场,竟然一气之下报名了参军,登录的人看他虽然年纪偏小但身强体健,还有几分武艺,当场就招了他。林幕合的父亲是以前西洲进献来的官奴,林氏平日十分宠爱他,甚至愿意为他生下孩子。 林幕合就是他父亲的第二条命,这个恪守礼教,连出内院都要裹紧罩纱面袍的男人为了消去儿子的名单甚至当众拉住了登录管事女子的手,哀伤和痛苦把那翠绿如琉璃般眼睛割成了千疮百孔的碎片,他差一点跪下哀求。 可凤栖正是缺兵少将的时候,哪有登记在册的士兵还未入营就当了缩头乌龟。任凭林父苦苦哀求,林幕合还是出征了。 出征前,林幕合偷偷来找她。李思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但想到他这一去凶多吉少,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到底没狠下心把他拦在门外。 “思思,你给我五年时间,只要五年,我一定带着军功回来风风光光得回来找你!” 少年长得很快,一双和他父亲很像,但更加澄澈的绿眸紧盯着她,像是垂死之际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李思觉得他像根一夜之间拔节叁尺的竹子,曾经还是差不多高的一个漂漂亮亮的混血男孩,如今她只能仰视他了。 李思摇摇头,很不客气的说:“林幕合,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但你父亲不能没有你。我找人打听过了,北鞍那家是户好人家,你嫁过去不会吃亏的。你要是改了主意,王府可以找个人到时替了你。” “思思……连你也这么想么。”林幕合低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光彩“你曾告诉我,男子也该为了自己的人生尽力拼搏,而不是如木偶般顺着他人的意愿虚度一生。” “我是这么说过,但你做事情得考虑后果,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了事情,你父亲一个无子无女,没有名份的侧侍今后该怎么办?”李思简直气结,她和林幕合也算青梅竹马,当时是见他有一股凤栖朝男子所没有的冲劲和胆气才和他多说了一些,没想到这倒成了他的心魔了。 “我不会有事,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你等着我!”林幕合猛的抬起头,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绝,他向一只刚长出硬羽的雏鹰,仅凭着还未牢固的尖啄和脚趾就想独自捕猎,他不知道真正的自然远比想象中的更惨烈。 林幕合从脖子上解下一条挂链,金链下垂着一颗心形的金丝编织硬坠,他抓过李思的手朝上,将那心坠放进她手心,两只大手带着李思的手指握拳,紧紧包住那个挂坠。 他用的力气很大,李思感觉那金丝纹路甚至嵌入了掌心的肉里,带来钝意的痛。 林幕合在颤抖,那本该澄澈见底的绿眼睛如今却卷杂无数情绪,变得让人捉摸不透,褐色的卷发从裹巾中漏出一缕,垂在他那张稚意微脱,因咬紧牙关而更加棱角分明的脸旁。 “思思,我把这个挂坠送给你,你一定要收好,你等着我!” 少年翻身离开,屋内重回寂静。李思缓缓伸开那被外力按的发麻的指节。纯金的心坠沾上了一点鲜血,犹如沙河里刺眼的鸽血。 李思叹了口气,桂枝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看到小姐破了的手心,顿时大惊失色。 “小姐你的手!” “没事桂枝,去找个锦盒将这吊坠擦好了好好收起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