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德音要处理尸疫,军务繁忙,她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可是她不肯休息,抽出时间亲手为高勒洗了头发,看着人们一点一点为高勒擦干净尸体、缝好伤口、换好衣服……她怕这就是自己能参与的所有和韦衡的死有关的事情了。 她没见到韦衡的尸体。 没见到尸体不能给她带来韦衡还有可能活着的希望。她知道韦衡死了,因为她见到了韦衡的头。 韦德音特意感谢了佛子和奉玄,她感谢奉玄从齐连淮手里截下了韦衡的头颅,感谢佛子将头颅埋在了冰里,他们为韦衡留下了尊严。如果奉玄和佛子没能带走韦衡的头,韦衡的头现在已经被送到长安示众了,那颗头会被长久地挂在城墙上,以警示众人犯上作乱的下场,那颗头会毫无尊严地在风雨里溃烂,被鸟雀啄食、被蛆虫啃咬……最终变成无法再和身体合一的可怖骷髅。 韦德音谢过佛子和奉玄,请人送佛子和奉玄回去,就在奉玄要踏出营帐时,韦德音说:“小道长留步。” 奉玄回看韦德音,佛子也止住了步子。 韦德音说:“我想问你一些和衡儿有关的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恨他,也是应该的,不愿意回忆他,我也可以理解。可是我作为他的姨母,我还是想问。你可以拒绝。” 奉玄看了佛子一眼,点了一下头。 佛子领会奉玄的意思,先和人走出了营帐。 佛子离开之后,韦德音让在营帐里的伺候她的人也都出去。她坐在主座上,久久没再说话。 奉玄听着佛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远到听不到了…… 韦德音说:“小道长,请坐吧。站着太累。” 奉玄坐了回去。 奉玄说:“将军累了。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会等着您的,我不会走。” 韦德音说:“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您。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叫您‘郡王’。”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叫您“郡王”。 奉玄闻言看向韦德音。他以为自己在听到韦德音这么说后会感到意外、震惊,然而他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好像有太多人知道他本来的身份了,韦衡既然知道,那么韦将军知道,他不感到特别惊讶。 奉玄说:“将军,没有郡国封地的人不是郡王。” “您不惊讶?” “您的外甥知道我的身份,他试探我,问我想不想还俗……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小道长,您错了。我比这卢州的任何人都更早地知道您的身世,我不是通过外人知道的,这是您的母亲告诉我的。” 母亲。 母亲…… 奉玄久违地感受到了震动。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听过“母亲”这个词了,尤其是他的“母亲”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