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玄听韦衡这样说,忽然明白了——韦衡从来都是韦衡。韦衡看重结果,心里这样想,也确实就这样去做:宣德有难,他不想看见宣德继续死人,于是就敢在没有朝廷许可的情况下行动,直接带兵南下。韦衡要李延龄死、要贺兰奢杀陈坪,要割疯道士的舌头,那时他的心和他去救宣德时的心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没有变,奉玄觉得他变了,是因为他尚没有看清他——韦衡从来都是这样,他要一个结果,而达成这个结果的手段和行为是否残忍、是否合理,不是他主要考虑的。 韦衡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襕袍,他身侧的红色蜡烛静静燃着,已经燃烧过半。渐觉流珠走,熟视绛花多,宵深色丽,焰动风过2……长久地凝视灯焰容易带来错觉,奉玄看见融化的红色蜡油顺着烛身滴了下来,好像是一滴一滴泪珠滑落。他想起在鹿施郡,佛子为他念过的乐府诗:“红泪文姬洛水春,白头苏武天山雪。”3 奉玄的目光从蜡烛转向韦衡,韦衡那一头银发在烛光下看,真像是一头白发。佛子念过红泪的典故,红泪是很悲伤的泪水,那支蜡烛好像是在替人垂泪。知行不是总能合一,奉玄原本以为心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他难以回答心和结果哪个更重要,他也难以评价韦衡。 作者有话说: 1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孟子·告子下》 2渐觉流珠走,熟视绛花多。宵深色丽,焰动风过。—— 萧纲《对烛赋》 3红泪文姬洛水春,白头苏武天山雪。——温庭筠《达摩支曲》 ———— 南朝四朝:曹、卫、吴,沈。 北地前朝:赵。 第88章 祸种3 “我有喜欢的人。” 奉玄觉得自己不算是一个敏感的人。 奉玄并非对各种情绪无动于衷,他能察觉到各种情绪,但是自己很少有激烈的反应,很少动怒、很少愤恨、很少有狂喜的感受。在察觉情绪时,他可以称得上敏感,但是在察觉之后该做出反应时,却往往显得很淡漠。 他经常感受到自己的反应淡漠,有时候以偏概全,将自己的反应当成情绪的全部,结果误以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情绪。他一方面误以为自己没有情绪,一方面因为早早离开了母亲和亲人,也习惯了压制情绪,于是自己就这样被自己骗过去了,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动心的人——孟子说“我四十不动心”,真是神奇,奉玄似乎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孟子四十岁才做到的心如止水。 在龙海郡,奉玄和韦衡在郡外遛冲雪,他那时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心里原来有很强烈的情绪,他自己也觉得惊讶。他后知后觉正视了自己从来没能坦白面对的情感。 韦衡和奉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