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一点动静也无。裴明淮再也忍耐不住,一纵身,自一块大石后窜出,人已落到了塔内。 这还是他初次看到塔内景象。塔里除了一张极大的黑漆供桌外,空无一物。供桌上供着数十个牌位,裴明淮一眼望去,皆是姜姓。他心里略觉歉疚,暗道秦苦所言无虚,这里确是姜家供奉祖宗牌位的所在,自己擅自闯来,着实不敬。 他又一转念,这塔高七层,上面不知是些什么?正望着旁边楼梯犹豫,忽听到杏黄帐幔后略有响动,忙隐身到一根柱子之后的角落。 只见帐幔一动,走出来的,却是姜亮。牌位之后,本是塔壁,这姜亮就像是从墙里平空钻出来的一般。白烛下裴明淮见到他的脸,烛光摇曳中,姜亮脸上却像戴了个面具一样,平平板板,一无表情。他并未留意到角落里的裴明淮,大步地便走了出去。 裴明淮见他走远,忙至杏黄帐幔之后一看,地上果然有道暗门。姜亮匆忙之中,连暗门都敞了一道缝。裴明淮哪里抵挡得了好奇心,轻轻将那暗门移开,只见下面透出微光,一路尽是石阶,煞是幽深。 他轻轻拾级而下,越往前走,越是明亮。待到眼前猛然一亮之时,裴明淮却陡然呆在当地,作声不得。 原来这地下暗室里,密密麻麻放的,都是黑漆棺材。裴明淮这时只骂自己呆,秦苦早已说过姜家素来把死者尸体停放塔中,而非下葬,自然是放在地室了。他正欲往回走,忽然见到一具棺材未曾合拢,再一瞟间,只见棺材上的名牌写着“姜峰”二字,心中一凛,慢慢地走到了那具棺材边上。 棺材盖甚是厚重,裴明淮伸掌运力,将那棺材盖缓缓推开了半边。他知道这姜峰已身亡月余,又是酷暑之际,心里也早已有所准备,见到怎样一具尸身也只索罢了。但棺材盖一推开,裴明淮却怔在那里。里面哪里有尸体,却满是金银珍宝之属,耀得人眼睛发花。 裴明淮呆了片刻,转身去推旁边一具棺材盖,上面写着“谢晴”之名,乃是姜峰之妻。里面也全是珍珠宝贝。他一连看了数具棺材,都是一般无二。裴明淮还从未遇到这等怪事,棺材不装死人装财物!他慢慢地将棺材盖推回原处,心里却是一片空白,想不出个究竟。 他在地室里面也再寻不出什么,便极小心地把暗门轻轻移开,一闪身便自地室里跃了出来。 上了楼,却只见杏黄帷帘重重,满室里一股闷塞香气,熏得裴明淮头晕。那重重黄帘无风自动,裴明淮定睛细看,不由得心下生了诧异。那杏黄帷帘上,以金线绣着符文,在烛火下闪闪生光。 他掀起一重杏黄帷帘,那帷帘是以质地极佳的绸缎制成,但却是真真上了年岁,裴明淮一触便觉着生脆,生怕用力一扯便会碎掉。 这塔中的种种物事,看起来都极是古旧,虽然打扫得纤尘不染,但却有股阴森之气盘旋不去。 裴明淮又揭起了一重杏黄帷帘,他双眼睁大,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手上使力,那帘子竟被他拽了一角下来。 原来这塔室有张大案,两旁各摆一张黑檀木椅,一张空着,另一张上却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男子,正朝裴明淮抬头而视。裴明淮一时心绪纷乱,他已侧耳细听了半日,十分确定这塔室内决无他人,若有人,又岂会不闻呼吸之声?但这端坐的,又是何方高人? 裴明淮定了定神,躬身施了一礼,道:“在下偶闯贵处,实属僭越,盼主人勿要见怪。”他说完此话,等了片刻,面前那人却无丝毫反应。裴明淮心下疑虑,又待了片时,方抬起头来。 这一细看,裴明淮险些失笑出声。那哪是什么男子?只是个蜡像罢了。只是这蜡像做得十分逼真,衣履精雅。这男子大约六十来岁,身材魁梧,满头银发,胡须却是漆黑,烛火下看来实与真人头发色泽无异。除了肤色惨白之外,真是如活人一般,连眼角的一丝丝皱纹都看得分明。尤其是他的眼珠,黝黑发亮,便如活人的眼珠一般,裴明淮方才也正是因为这人的眼睛精光灼人,才误以为是活人坐在此处。 “我今天还真是出丑了,幸好还没人看见。”裴明淮喃喃地说,话未落音,便听得不远处一个略带嘲弄的声音笑道,“裴公子,出丑是真,没人看见是假。在下不才,偏偏跟在后面,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见啦。” 裴明淮回过头来,只见卓子玉仍披着那件极暖和的貂皮大氅,手里抱着个白铜手炉,斜靠在木柱之前,一脸讥笑的神气。裴明淮却丝毫未露出吃惊的神色,只淡淡笑道:“阁下也跟在下一样,睡不着么?” 卓子玉一笑,他脸色极其苍白,隐隐透着蜡黄之色,任谁看见,也会觉得他是病入膏肓了。“说起来,在下也是好意,见裴兄半夜里独自一人出来,去向却又是这八卦塔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