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关上,隔间里就只剩下吕西安一个人了。头顶传来轻微的颤动,过了片刻,吕西安才意识到那应当是一辆马车刚刚从头顶驶过——他正处在大军团大街的正下方。 吕西安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柜门就打开了。 柜子里之前他放置的那些文件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褐色皮制旅行袋。他将那个袋子从柜子里拖出来,当他要提起袋子时,发现那袋子比他想象的要更重一些。 他将袋子放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动作里甚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敬畏之意。袋子的最上方是一个金属的卡扣,他轻轻一拧,就打开了旅行袋。 吕西安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钞票——一千法郎的大方票,四边是蓝色,中间则是玫瑰色,上面还有法兰西银行董事长莫里斯·伊伦伯格先生的签字,这是今年的新钞,还散发着印刷厂油墨的香气。一千法郎的钞票每一百张用皮筋捆成一沓,每一沓就是十万法郎,而袋子里总共放了三十沓,拎起来大约有一个小西瓜的重量。 他锁上了保险柜的门,又回到桌前,重新将旅行袋的卡扣扣好,将袋子用右手拎起来,走到铁门前,用左手拍了拍门。 门立即打开了,“您完成了吗?”巴德霍夫先生问道。 “是的。”吕西安点点头。 他们重新乘升降机回到地面上,银行家礼貌地送吕西安从进来的那扇门走了出去,在整个过程当中,他甚至都没有看那个旅行袋一眼。 吕西安叫了一辆出租马车,让马车夫将他送到了奥斯曼大街的旧公寓里,那里的陈设一切如旧,与他上一次来时没有任何区别。之前被阿尔方斯暴力拆开的保险柜已经被换成了一个新的,吕西安将袋子藏在了里面,锁好柜门,然后出门乘出租马车回府。 坐在马车的弹簧座椅上,他感到自己的胸口闷的慌,仿佛那个装了三百万法郎的旅行袋正压在他的胸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阴惨惨的冷风从塞纳河的方向吹过来,让街边的煤气灯萧瑟地颤抖着,似乎随时就要熄灭。这样的黑暗令人敬畏,它如同一个巨大的酒桶,所有人的命运都正在这其中发酵,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 马车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因为会车而暂时停下了片刻,恰好碰到一大群东倒西歪的醉汉从大街上径直穿过,他们无视了警察的呵斥声,两两互相搭着肩膀,在路灯下面跳着康康舞。这些人的衣着是工人阶级的,但在这个时间还在外面喝的酩酊大醉,八成是已经失去了工作,只能借酒浇愁——这类人过去还只出现在郊区,如今却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巴黎的心脏地带,出现在夜夜笙歌的豪华公馆和酒店的门外。法兰西的经济如同一个回光返照的病人,脸上还红光满面,可内里却早已经虚透了,药石罔效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伊伦伯格银行也同样如此,这个金融界的巨人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被谎言吹大的气泡,只要用针轻轻扎一下就会灰飞烟灭,而他刚刚将这样的一根针交了出去。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