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盒饭,连扔进微波炉热一下都没有就端上了桌。我可以自己去加热,但看到母亲那张仿佛随着周承文一起死掉的脸,我老实地坐着没有动。凉掉的肉的表面浮着一层腻腻的油,努力了三次也没能把它们送进嘴里。我放下了筷子,抬头一看母亲又哭了。 七天了,我以为她的眼泪早该流尽了。 母亲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因为周承文高昂的医药费努力工作,她因此和想放弃治疗的父亲离婚,带着周承文到了医疗资源更好的大城市。可那又有什么用,她还是留不住自己女儿。现在什么都没了,连自己的身体也因为过劳的工作透支。 活该。我不合时宜地想到。 她为了带周承文看病,把我一个人留在老家,和只会喝酒的父亲一起。现在周承文死了,我依然没能成为替代品,七天来母亲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她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哭,宁愿自言自语也不抬头看一眼。 我想,她看到我的脸,应该就会控制不住地说出那句恶毒的话吧,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之类的话。 安静的餐桌前母亲突然崩溃了,她嚎啕大哭,把饭盒望桌子上一砸,又把筷子勺子杯子全都扔出去。菜油、肥肉、米饭撒了一桌子,地上也有。她不断挥舞着饭盒砸在桌子上,把底下的米饭砸扁。筋疲力竭后母亲渐渐安静下来,无神地倒在椅子里。又过了一会,默默地起来,一点点把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收拾干净了。 我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既不想吃碗里这口饭,也不想说话。只是在母亲打扫到我脚下时转了转身子。 她把弄脏的地方收拾好就回卧室了,我还是坐在原位,又吃了几口米饭后把盒饭扔掉了。 母亲在这时候打开了卧室门,对我说出了七天来的第一句话。 “留一盏灯,今晚小文会回来的。” 我回头看着黑白的相框,周承文还在笑,读不懂一点空气。 不要再回来了,我想。 客厅里的灯开着,我就关上了卧室的。只留一盏等周承文也能找到回家的路吧,只去看望母亲就够了,不要来找我。然后,下辈子去当个健康的小孩,做独生子,依然是家里的主角。这是我最后的良心以及祝福了,走吧,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回来。 我闭上了眼睛。 但习惯真是件微妙的事,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依然会觉得周承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搭上来一只手,晃着我的肩膀让我出来。那么温柔体贴的人,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也可能睡着了,她总是跪在我床上,非要喊我起来。 夜深了,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每次的间隔都十分短暂,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如此让人不安。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如同均匀滴落的水滴,有着一股不被理睬便不会停止的气势。我感到害怕,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掀开被子在模糊的灯光下,把门打开了。 “妹妹。”周承文站在门口叫我。 我知道在一般的习惯里,多子女家庭总是年纪小的叫年纪大的姐姐,年纪大的直接喊年纪小的的名字。但周承文偏偏喜欢叫我妹妹,我也从来不叫她姐姐。这听起来很别扭,我一直觉得双胞胎本来就没什么分姐妹的必要。 脑袋晕晕的,我下意识觉得周承文不该在这里,可她正在眼前。就像以往很多次那样,周承文穿着校服,袖子很长盖住了手掌的大半,于是她把它们挽了上去,露出半截洁白的手臂。 “不邀请我进去吗?” 我侧着身子让开了位置,就像以前那样。 周承文一脚踏了进来,她抓住了我的手,很温暖。实际上她的手并不温暖,总是很凉。吃完饭短暂的时间内会有些温度,然后很快变得冰凉,周承文就像是质量不合格的火炉,只有在燃料刚加进去的时候能燃烧一阵,很快就只剩炉灰了。 “你有没有想我?”她问。 “我好想你。” 她这样说到。 我的回答是不重要的,在我张口而未言时周承文打断了我,她搂着我的脖子吻了过来。 就像以前那样。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