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地一身褐色了——他生来肤色就很深,像他父亲,很容易晒得皮肤黝黑。 她站在走廊上,看见他的侧影,同样美好、清晰的晨光漫沐着他的肢体。他正顺着火炉、橱台和水槽上的婉拒找着东西。她心中充满了惊奇和恐惧。他很美,她想,每一样我们美的,也都在他身上。这是一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瞬间——她看见她的儿子只穿着短睡裤,有一刻她模糊地理解了他少年时代的神秘,这一刻是这么短,它转瞬即过去了。她的母亲的眼睛被他深深地迷住了,他肌肉苗条的曲线,他臀部的线条,他脚上清晰的脚掌。他看起来几乎是完美的。 她能看得这样清楚,是因为布莱特没有醒。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他就出现过梦游,那是在他四到八岁之间,总共有二十几次,她终于担心得——吓得——去问了格雷斯汉医生,这事她没有告诉乔。她并不是害怕布莱特精神错乱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他聪明、正常——她是担心他在那种奇怪的状态下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格雷斯汉医生告诉她,发生那种事的可能性很小,人们对梦游的各种滑稽的看法主要来自一些廉价、缺乏调查的电影。 “我们对梦游知之甚少。”他告诉她“但是我们确实知道,它在孩子中比在成人中更常发生。意识和身体之间的相互作用不断在增长,不断在成熟,钱伯夫人和在这个领域内做过研究的其他许多人都相信,梦游可能是意识和身体之间短暂、不显著的不平衡造成的一种症状。” “就像增长的痛苦?”她疑虑地问。 “很像。”格雷斯汉咧着嘴说,他在便笺簿上画了一个钟形的曲线,指示出布莱特的梦游会达到一个顶点,持续一段时间,然后会逐渐减少,最后会消失。 离开格雷斯汉的时候,她对他所说的布莱特不会走出窗户,或走到公路的中;司去的话将信将疑,但还是没有受到多少启蒙。一星期以后,她把布莱特带去了,那时他过完六岁生日刚一、两个月。格雷斯汉在对他的身体进行了全面检查后,宣布他一切正常。确实,格雷斯汉看来是对的。从沙绿蒂认为的最后一次梦游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了。 但最后一次的意思是,到今天以前。 布莱特把碗柜挨个打开,又挨个紧紧关上,他搜索着霍莉的烙盘,她的简——艾丽多功能灶上放着的东西,整齐叠着的擦碟巾,咖啡茶奶油瓶,不成套的迪普莱生玻璃器皿。他的眼睛大而无神,她能冷静地确信,那双眼中看到的只是另一个地方的另一些橱柜。 她感到那种古老、无助的恐惧,那种恐惧她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是父母初次遇到孩子们幼年时的各种征兆和身体的离轨时感到的恐惧:出牙,种痘,这都让发高烧变得只是小事一桩,还有哮喘,耳道感染,甚至手脚毫无道理地突然出血。他在想什么?她想,他在哪儿?为什么这事发生在他安静了两年之后的现在?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看起来并不是非常烦乱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打开最后一个碗柜,取出一个粉红色的卤汁碟,放到橱台上。 他抬起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哑剧般地向碟子上倒着什么。她手上突然起了鸡皮疙瘩,她已经知道他在哪儿,知道这个哑剧是在干什么了。这是他每天在家里做的事,他是在喂库乔。 她不自觉地向他走近了一步,又停住了。 她不相信那些妻子们关于唤醒一个梦游者会有什么结果的故事——故事说灵魂会永远离开身体,会导致发疯,或突然的死亡——她也不需要问格雷斯汉医生这种故事对不对。 她从波特兰市图书馆借过一本有关的专著但她也并不真的需要它。她自己很好的常识告诉她,唤醒一个梦游者的结果,只是他醒了——不会有更多的结果,也不会更少。也许会有眼泪,甚至轻微的歇斯底里,但只要人失去方向,就可能出现这种反应。 但她仍然从来没有在布莱特梦游的时候叫醒过他,她现在也不敢这么做。 她说不出的恐惧来自其它方面,她突然非常害怕,又想不出为什么。布莱特实际做出来的喂库乔的梦为什么让她这么恐惧?这本来很自然,他一直就在为库乔担心。 他弯下身,把碟子放下去,他睡裤的腰带和红黑油毡地板的水平面形成了一个直角。他做了一个悲伤的哑剧慢动作。他说话了,像睡着的人那样喃喃低语着,那是一种急促的喉音,让人难以领会。他的话里没有一丝感情,完全是内向的,缩在一个梦的茧里,这个梦是这样的生动,以至于让他隔了两年之久,又开始梦游了。 那些话里没有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