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连声告罪,然而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 在这样无风无雨的静夜,脚步声实在刺耳。 张供奉连忙走出去,很快又走回来,将第二封宽州急递交给皇帝。 “又是谁做了马后炮。”皇帝嗤笑着拆开羊皮封,见又是侯赋中所写,皱眉看去。 “……莫府送来魏王棺椁……” 皇帝眼前大片字迹晃动,手在抖,人也在抖,纸上字句,写满他儿子的血。 耳边忽然风声大起——他的儿子,绝不是死在金虏手中。 莫家! “噗”的一声,他再吐一口鲜血,喷于奏书上,人如枯木,瞬间衰败。 “陛下!”张供奉几乎昏死过去,“快传太医!” “陛下……爹爹!” 太子惊的浑身凉透,勉强镇定心神,扭头让张供奉把紧延福宫,心中犹豫是否要早做准备,一面颤抖着去看奏书,只见血点之下,白纸黑字,藏着一件让他称心如意的凶案。 魏王死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皇帝,神情呆滞,一切悲喜都藏在这张面具下,不露分毫。 他看到皇帝和这个王朝一样散发出腐朽气味,眉间刻痕深深,脸上皱纹纵横,块块褐色斑点遍布,唯有目光还凌厉刺骨。 纵然虚弱、无力,纵然天道轮转,王朝衰弱,皇帝依旧是天下之主,绝不会因强敌而匍匐于地,太子从他的面孔中看到令人恐惧的无情。 “陛下……” 皇帝满口鲜血,在满殿混乱中压低声音:“弃宽州,不发军饷、不送兵刃火药、不补州官、不取士、不赈灾,关闭茶盐榷场、关闭粮仓,屯兵于济州外,徐徐图之。” “是。” 太子从延福宫出来时,已过子时,皇帝元气大伤,却还强撑着封锁了延福宫,不让自己病重的消息泄露,才昏睡过去。 此时夜色已深,依旧是无风无雨,黑夜如同粘稠墨锭,在巍峨殿宇上方流转,红色宫灯一盏盏绵延开来,将整个皇宫分割成无数块。 这一张巨大的棋盘,天下苍生不是棋盘中的棋子,只是棋盘上一点尘埃,对弈人随手一挥衣袖,就会抹去他们的喜怒哀乐和性命。 芸芸众生不会发现宽州已成弃子,因为会有冠冕堂皇的政令完成皇帝的旨意,唯有其中的佼佼者,才能发现端倪。 可发现又如何? 不过是死的更痛苦罢了。 太子袖着双手,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收拾这场乱局。 魏王棺椁未到,丧事先让礼部准备,和谈失利,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可能问责的人,都死的不能再死,又拿谁来粉饰太平?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