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他都要?栖身公主府,当初甚至要?借靖阳公主的势逃出侯府,如今又哪有什么资格劝说自己素未谋面的舅父。 他只低声道:“回京后我会?尽快搜集江相罪证,为陆家翻案,至于谢家,衡璋也无?意久留,待局势稳定便将?您迎至上京。” 严先生似乎想?要?笑出声,可刚一开口便是?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整颗肺呕出来。 谢洵担忧地扶住男人?震颤不停的身子,却被他动作轻柔地抚了抚鬓角,那双混浊苍老的眼中带着几乎破碎的悲怆。 严先生含笑说:“好,舅舅等?着你的喜讯。” 一步一喘,严先生的步伐格外艰难,他呵哧呵哧地喘着粗气,终于走到影壁处停下。 他问道:“衡璋,你母亲是?不是?……” 谢洵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眼睫低垂,平生第一次不敢直视旁人?包含期待的视线。 严先生看他的反应,心里的激越也在一点点熄灭,他的情绪却已经平静,平静得反常。 血浓于水,他又不是?傻子,与谢洵相认那日,他对自己的生身母亲缄口不提,严先生心里便有了考量,如今开口询问也是?存了一分侥幸。 男人?唇角的笑僵硬,他竭力使自己破锣般的嗓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包容一些?。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知晓的。” 良久,谢洵那双清冷的瑞凤眼中蒙上一层浓烈的悲切,紧抿的薄唇苍白,终是?忍不住唤了声:“舅舅。” 每一分每一秒对严先生来说都像是?煎熬。 他晚上甚至难以入睡,只因梦中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是?父亲滚落下来,却死不瞑目的头颅,是?长?妹自戕、一尸两?命,亦是?幼妹流放边疆,下落不明…… 他的痛苦,便痛苦在难与人?道,只能?一个人?带着阖族百条人?命的怨恨艰难地苟活。 可是?现在,当年差点死在火场里的陆训言却久违的松了一口气,亲缘终究是?牵他活着的一根线。 这一刻,陆大?公子悄无?声息地落下一滴泪,这些?年他一直陷在苟且偷生的自责情绪中无?法?自拔,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难以启齿的懦夫。 可听到那声舅舅,陆训言想?,幸好他提着一口气坚持了那么多年,幸好在他还?活着时见到了身上流着半边陆家血脉的外甥。 血缘与情爱是?这世间最奇特,同时不讲道理的两?种事物,缺不了将?心比心。 谢洵在陆训言面前?,是?真正的晚辈;而这又与对陈郡谢氏表现出来的感情不同,前?者是?真的,后者则是?充面子。 严先生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包容和欣赏,仿佛过?去的所有折磨都在此刻获得了短暂的和解。 “公主可知道了你的身世吗?” 谢洵迟疑一瞬,喉结不自觉上下一滚,最终还?是?坦诚地摇了摇头。 严先生眼里同样闪过?一丝怔愣,又在须臾间消散,他直觉自己应该安慰两?句,凝视着谢洵纠结的眼眸。 “无?论你本心是?好是?坏,如今既然已经成亲,那夫妻之间便是?同气连枝的一体,瞒下的事情是?大?是?小,时间久了都恐生心魔。” 有些?事情能?瞒,有些?事情不能?瞒,夫妻经营之道最应该坦诚相待,可惜他们年纪尚轻,处事上时总会?不由自主地自省质疑。 “公主蕙质兰心,聪颖豁达,是?个值得珍惜的好姑娘,衡璋,切莫缘尽后再强求。” 谢洵始终敛睫低眉,遮住眸中波动的情绪,垂下的手指则掐紧了掌心的软肉。 “多谢舅舅,我明白了。” 今日的话,严先生不知道谢洵能?听进多少,他只是?从一个舅舅、一个长?辈的角度多劝了两?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