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习惯了似地恍若未闻,他让采秠寻来两个妥帖侍女,先将母亲安置去王孙府最隐秘的一处别苑,而后,单独将帕丽斯留了下来。 帕丽斯年岁太大,走路都有些不稳,倒是磕磕绊绊历经磨难地跟着他娘活到了如今,几乎同他半个祖母是一样的,是个没心眼的质朴妇人,入中土二十余年,汉话都还是不大流畅。 从她这处,嬴无疾很快就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真相。 当他听得,阿娘是被从前留在赵国的一位异父兄长所救时,嬴无疾只是‘哦’了声,他母亲入秦前曾在邯郸女闾守了七年,后来被人赎身后,才转赠给衡原君的。对于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异父兄长,他并没觉着多奇怪。 然而当帕丽斯控诉着,说出当年亲耳听到贵人下令要烧死她主仆二人时,嬴无疾整个人如遭雷击。 当年公子殊是藏匿了王廷的身份的,帕丽斯口中的贵人,指的就是赵姝。 他考量了几个月,才笃定猜度母亲的死是意外,如今却叫帕丽斯几句话就推翻了。 当帕丽斯一板一眼地用汉话模仿,说她当年躲在窗下听到的原话:“可恶,婢母胡奴,一点儿也不听话,他不是杀了本公子两个侍从么……” 帕丽斯的口音十分古怪,然而那语气言辞确是学了个大差不差,嬴无疾从前总还要笑着指正这位长者的口音,然而今日,他却笑不出来。 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了,男人感慨地拍了拍老妇肩膀,只淡声诺道:“阿嬷,今时不同往日,你们且在府上休整几日,姨母来信说北胡诸部已统编了,过几日我就着人送你们出咸阳,姨母同娘亲算来也有快三十年未见了。阿嬷放心,那些欠你们的人,长生定不会放过一个。” . 将她们安置了,又陪着帕丽斯用膳说话,从别苑出来后,他独自在冷月下徘徊行路。 夜雾浓重,当他将后续事宜在心中掂算出个最妥当的安排后,行至兰台浮桥前时,北斗高悬,已然是三更天都过了。 没有漏洞,想不出缘由。 当一切不可能皆被排除之后,那么剩下的那一桩,即便再不可能,也就是当年的真相了。 他立在浮桥前,该是直接令人进去赐死。 可往昔的那些憧憧阴翳,合着少女仙童般得一颦一笑,鬼魅似得在他心口纠缠不去。 “婢母胡奴……北虏庶人……像你这样沟渠里的蜉蝣臭虫,本公子见的多了。” 当年邯郸城外,少年纵马恣意,她活的多么耀目率性。救下他,亦只是她一时高兴,随口一句话的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