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不痛不痒的田地、随时可以再收的学子,科举这一项才是真正打在了士族的七寸上。别看现在这些士族都是法外狂徒的样子,偷税漏税干了遍还不怕皇帝,那是知道皇帝动士族弊远大于利,只要不是碰到太过神经病会发疯、会拼着江山不要也要杀他们全族的皇帝,士族都不用太惧怕皇权。 皇权和士族本就是互相成就,互相制衡的存在。 但是如果士族传家的学说学识不再被需要,他们的地位才是真的要动摇了。 “这是你的猜测,还是官家的意思?” “不管是学生的猜测还是官家的意思,令公只要看不就知道了吗?”杨盛说,“民学收纳学子进入太学,总归不是学生能决定的事,若是往后想读书的人都进民学,那么最多十年,等到这十年中从私塾出来的学子都考完科举了,往后的便都是民学出来的学子了。民学不用束脩,也不拘学生天赋如何,人数多少,陛下更是给了诸多优待,令公应当能看到它以后在宣国的地位会是怎样的吧。” ……确实。 即便是在照州这文人墨客之乡,进私塾读书也不是每一个百姓都能够的,要么是天赋卓绝,要么是家中富裕,读不起书的孩童仍旧比比皆是,正是因此,民学才能在照州建立起来。 这是好事吗?对于百姓来说是好事,但是对于士族来说却并非如此。 “不用交束脩,也不拘天赋啊……民学对于百姓来说确实是好事。”崔令公叹息一声,脸上露出有些疲倦的神色,“那你……官家想怎么样呢?” 杨盛见崔令公的神色,也沉默了一瞬。 如果不是身负解决田地问题的职责来到照州,不是以这个视角去看照州的各个士族,单纯地只是作为一个文人来游坊,那照州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有最多的名士和文人,拜访闻名宣国的大儒崔令公应该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在这短短交谈中,他能看出崔令公并不是对百姓的艰苦无动于衷,但是偏偏就是因为这一点,杨盛愈发感觉士族的存在是多让人抗拒。 他自己出身农家,所以看着这些士族更能鲜明认识到布衣与士族的区别。 士族子弟自小就被教导着以家族为重,这种家族为重严重到什么程度呢?哪怕国家灭亡,战乱四起,也要把家族放到第一位,只要家族存留下去,国家兴亡跌宕,朝代如何变迁,他们就都还是士族,甚至在乱世的时候为了让家族兴盛下去,一个家族出来的子弟会分别跟随不同的主公,确保无论是谁在乱世中赢了,赢的人那一派都有他们家族的人。 这个思绪在杨盛脑海中掠过很快,下一秒他就重新把心神放在说服崔令公上,“科举再如何变动,也是有各家学说的一席之地的,不过天下学说没有百家也有七八十,崔家的阳学和治世经学,柳家的本学,温家明体派等,陛下最为注重实用性,令公认为阳学和治世经学要如何在变动后的科举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话几乎已经是在明示了。 崔令公眼睛半睁,在杨盛说出这些话后思索了一会儿后,脸上的疲色更重了,崔家家主掐着时间前来询问,崔令公没有在现在就给出一个准确的回话,而是托词说,“我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这件事兹事体大,还需要考虑些时日,过几天再给你回复吧。” 杨盛没有再留,适时地告辞离开崔家,“那学生就先行告退了。” 等到杨盛离开后,崔令公让崔家家主去打听一下杨盛有没有去过别家,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崔令公思索了很久,又让崔家家主去办了另外一件事。 “去想办法拿到民学里使用的纸张,尽快送到我这来,不要惊动别家。” 崔家家主依言去办,等到第二天就拿来了民学的纸张给崔令公看,崔令公用手指捻起那张泛黄的纸张摸了摸,摸到的是比书铺里最便宜的纸张还要粗糙一些的质感。 “依你看,这种纸造价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