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耍性子吗?你该不会以为真的觉得他还会回来吧?” 蒋蓉一愣。严继山虽然不是娇生惯养,却也是应有尽有。若有一天突然没有了这些物质条件,便是他放弃的一天。他也许会和他心爱的姑娘吵架,又或者大难临头各自飞,最后回来。毕竟让一个状元郎出去当牛做马,首先自尊心那关就过不了。 她承认自己将未能实现的梦想放在严继山身上小小地憧憬了一番,希望他做出什么改变来,但她没想到他会直接离家出走,她显然低估了严继山。 他从不是一个懦夫。 严允章是个现实的人,还能用叁言两语打碎她的所有幻想,“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不同意。你这样放任他,支持他,为了什么?让他体验一把短暂的快乐,然后彻底摧毁他的希望,最后狼狈至极地回来?那还不如一早就娶个门当户对的,没有那种矛盾,大家皆大欢喜不好吗?” “他为什么不能娶自己喜欢的人?” “因为那不合适。”严允章的表情又如同以往那般冰冷而残酷,姿态倨傲。 “所以你就情愿让他和你一样,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那你又何必娶我?”蒋蓉的表情也有些麻木,两个人对立站着,就像是在照镜子,“一切都是不合适的,痛苦得很。” “什么叫何必娶你?我娶你是——”他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又或者是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我们这样,难道有什么问题?我们明明过得很幸福。”严允章的声音逐渐不再有气势,若仔细听,便能察觉到里面还有软弱和委屈。 天空仿佛应声而开,倾盆大雨落下,瞬间浸透衣衫。水流从高高的树冠倾泻而下,敲打在下方厚实的叶面上,奏出无序的节拍。 “对。没有问题。”蒋蓉拒绝沟通,直接退到门后,将门关上,将他拒之门外。 大雨同样敲打着人的肌肤,凝结在手臂上,沿着脖颈和背部留下冰冷的细流。寒意深深渗入骨髓,直至人无法自控地颤抖。 严允章就那样站在门外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缓慢又沉重地抬起步子。雨水带给他的寒冷与他如坠冰窟的感受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湿滑的青石板泛着光,照在那锋利的石头上,映出他离开的身影。 蒋蓉坐在房里,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最后哭累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后来是被敲门声所惊醒,打开门一看,十二岁的严佑正在门外哭个不停,一旁的下人只说了两个字——节哀。 天空灰暗,雨还没停。举起的烛火也被打压着,颤颤巍巍。 听说严允章离开后又回来找她了,因为跑得太急,脑袋摔在了那石头上。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磕在门槛上,发出咚的一声。她已经忽略了那份疼痛,只顾着抱着严佑抽噎,像是神经错乱一般呢喃着,“我不该那样说的……我错了……我错了……” 严佑也在哭,两人的混黏在一块,分不清谁的痛楚要更大一些。末了,只记得哭痛的眼睛和接不上的抽噎。 一切都是从那场争吵开始的。 没有人指责她,但她却把自己困住了。一场异想天开的结果是儿子走了,丈夫也走了,支撑着她的东西倒下,而訇然倒塌的废墟里藏着一个虚影——一个被规训的虚影。 她要找个“希望”寄托自己。一定要。 严佑听到蒋蓉在他耳边低语。 “小佑啊,我只剩你了……以后要乖乖听母亲的话,知道了吗?按部就班的……不要出错……求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听我的话,好不好?” 混着鼻息和颤抖的声音,黏腻地粘在了他身上,甩不掉了。 像是被人捂住了鼻口没进深海里,只看得到周围的气泡在不断往上冒。最后,一片死水中,再也看不到挣扎的痕迹。 “……好。” 一个字的允诺,也困住了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