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大军停驻在石头城多日。 不是他不想东进,而是在等建康朝廷的答复,能兵不血刃最好,多保留些元气,将来多一分力气与梁国大战。 磨蹭了快一个月,谢安终于慢悠悠的来了。 “国家风雨飘摇,江东实不可再乱,大司马天下名士,海内之名,当以大局为重。”谢安还是那套老说词。 桓温在石头城止步不前,谢安有七成胜算说服桓温。 “安石可知北伐为何屡屡败北?”今日的桓温明显跟往日有些不一样。 北伐失败的原因有很多,桓温之前,庾翼、褚裒、殷浩都失败了,而且是惨败。 见谢安沉眉不语,桓温道:“非将士不效命,非天时不合,非人心不齐,而是朝廷只愿偏安江左,朝廷既然有错,吾当纠正之!” “大司马……” “荆襄已失,江东岂能独存?”桓温目光如刀。 “朝廷已经同意立琅琊王为帝,封大司马为楚公,还望明公多多思量。” 桓温盯着谢安,“试问安石,司马昱、司马奕之流能力挽狂澜,抵御北虏乎?” 无论谁上台,结局都是一样,都是士族的提线木偶。 桓温被逼到绝境,已经无路可走。 荆襄被攻破,晋室几十年的平衡格局被打破。 谢安眉头皱起,又舒展开,语气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大司马如何安置晋室?” 既然不能劝阻,就只能敞开了说,争取最大利益。 如何安置晋室,其实就是如何安置谢家。 “安石快人快语,陛下与诸公无需惊疑,一切照旧。”桓温大喜。 只要谢安点头,阻力去了一半。 “魏武两代方行代汉之事,晋室四代方才更替曹魏,大司马虽雄才大略,窃以为当效周文王,急则生变,不妨先领了楚公,入主建康,然后行禅让之事。” 谢安慢吞吞道。 “咳——”一旁的郗超咳嗽了一声。 桓温目光重新锐利起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不必遵循前例,北虏厉兵秣马,不日将南下,非吾恋栈大位,实是为江东百姓计,为建康诸公计,唯有内外大权在吾一身,方可抵御梁贼,大丈夫行事,当仁不让也。” 谢安斜了郗超一眼,沉默片刻,“大司马既有此志,属下自当效力。” “吾若为汉高,安石当为萧何也,江东名士无出安石之右。”桓温大喜。 这句话等于是给谢安的承诺。 “大司马稍待时日,属下自去周旋。”谢安拱手而退。 桓温一直送出门外,低声说了不少悄悄话,连郗超都被排除在外。 送走了谢安,郗超脸色低沉:“大司马手握五万雄兵,我为刀俎,彼为鱼肉,何必看他人脸色,大军兵临城下,建康自会臣服。” “吾非但要他们臣服,还要他们心服,没有士族支持,我上去了也坐不久!”桓温想尽力得到士族豪强的支持。 当年王敦声势比他大多了,却在士族豪强的联手绞杀下功亏一篑。 “欲要他们心服,只有一条路可走。”郗超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上位,就不可能兵不血刃。 “我为刀俎,彼为鱼肉,能奈我何?吾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桓温脸上杀气纵横。 又等了几日,建康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但此时北府军已经从长江上游回军,直奔石头城而来,广陵北府军亦入建康城中。 一个北府军桓温还不放在眼中,但江东士族豪强态度暧昧起来,褚、王、荀、殷等士族部曲集结,竟然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事急矣,此地不可久留,当速速入建康。”郗超急道。 未及回应,便有斥候在外禀报道:“报,谢安亲率三万大军前来迎接大司马入京!” 出动三万大军前来,说是迎接,实则是胁迫。 “原以为他们能识大局,未想如此顽固,也罢,李贼在北国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方有今日之江山,他杀得,某便杀不得吗?传令诸军,击破贼军,随吾直入建康。” 桓温最后的一点耐心也被磨灭了,回想起往日这些人对自己的蔑视、不敬,心中怒火万丈。 入主建康的确是他个人权欲,但也是为扭转形势,换他上,或许能改变这半死不活的局面。 江东靠那帮人迟早覆灭,不如让他桓温来。 咚、咚、咚…… 石头城中战鼓擂动。 桓温以桓石虔为前锋,率三千步骑直接杀出城去。 “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桓温自率两万精锐督后。 士卒无不踊跃向前,比桓温更加亢奋。 杀入建康,就有数不清的金银钱帛、美人田舍。 刹那间,一头野兽被释放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