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视到漠视,再到羡慕。 “人家黑云军一人能分一百亩良田,立功之后,爵位、田地、官职跟着涨,再看看我等,厮杀了几年,还他娘的一双草鞋,上无片瓦遮身,下无婆娘暖床!”一个高大汉子在酒肆中愤愤不平道。 “可不是,上次击退梁军,张头儿杀了一个黑云将,击伤三人,一壶酒,一斤熟肉就给打发了!” 黑云将大多是骁勇善战的老卒,在战场上悍不畏死,一把大斧在手,四五个晋军近不了身。 这人能斩杀一名黑云将,必然也是晋军中的精锐。 “听说张头儿的军功被上面姓褚的小子顶了……” 一听这姓氏,就知道是当朝太后的家族。 “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褚家一条狗放出来,也能骑在我等头上。” “你说褚家都这般荣华富贵了,还要顶这点军功?” “你懂什么,褚家那么大,良田万顷,家中的狗也姓褚!” 众人越说越是上火,声音也越大。 酒肆掌柜赶紧出来劝阻,“诸位兄弟小声些,隔墙有耳,若是被人听到传上去,当心军法无情。” “怕个鸟!某追随大司马九年,南征北战,斩下的首级都有三十多颗,头发都熬白了,到今年也才一百人将!”张头儿一拍桌子,指着自己鬓间的一缕白发。 在江东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再骁勇善战都没用。 荆襄军中,从将军、参军到一个小小的书吏、曲长,都是大姓出身。 “当年的大司马何等英雄,如今却是……”另一个更年长的军汉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当年桓温至少敢踏入关中,射杀氐秦太子,击败姚襄,收复洛阳。 如今却在合肥城下一败再败,一心一意扑在朝堂上。 “诸位兄弟,今儿就算我请了,还请嘴上留个把门的,我这营生不容易,可别被你们拖进去了……”掌柜哭丧着脸。 “杨掌柜,你当年也是上阵厮杀的汉子,手断了,又不是鸟断了,何以软成这般?”一人大声嘲笑道。 众人跟着大笑。 杨掌柜也哈哈大笑,不以为意,还要掏出家伙给众人看断了没有,这么一打闹,军汉们也就忘记了发牢骚,闹成一片。 这时酒肆外一人大喊:“快,东市小巷有说书人在讲高平陵!” “嗡”的一声,酒肆中一大半的人跟着跑了出去,生怕挤不进去。 这几年江东多了许多说书人,以三国旧事编了一套《三国演义》,不仅市井小民爱听,军中士卒也喜欢听,就连官宦人家也孜孜不倦。 高平陵说的是曹魏高平陵之变,司马懿洛水之誓诓骗天下,夷灭曹爽三族。 杨掌柜靠在酒肆的门柱上,眯着眼望着赶去的人群,眼中的市侩之色一扫而空。 “杨掌柜好手段!”身后传来一道厉喝。 接着便是刀出鞘的声音,三把刀同时架在杨掌柜脖颈上。 杨掌柜靠在门柱上,头都懒得回一下,“阁下是来喝酒还是谈事?” “哈哈哈,好胆色,某来一趟不容易,须得好酒!” “西域蒲陶酒如何?” “你连蒲陶酒都有?”身后之人声音变了样。 汉灵帝时,孟达之父孟他以一斛蒲陶酒,从张让手上换了一个凉州刺史。 魏文帝曹丕、和大名士陆机都曾作诗赞美此物。 “李督护要什么,在下这里便有什么!”杨掌柜不回头就知道来人的底细。 “嘶”的一声,背后之人先是惊讶,接着便沉默起来。 但一股淡淡的杀意若有若无的升起。 不过杨掌柜还是不为所动,或者根本就没将身后的督护放在眼中。 所谓督护,监督一军之事,随时向朝廷禀报,还有带兵之权。 位置不高,权力却不小。 缉拿细作正好在其职权之内。 “阁下到底何人?”李督护发现自己还是小看这个酒肆掌柜了。 这种气度,这种胆识,绝不是寻常人物。 杨掌柜用断手推开脖颈上刀刃,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一汪深潭,“李督护豫州襄城人,名伯护,八岁随流民南下荆襄,年十四,入荆襄军,十七随大司马伐蜀,骁勇善战,斩杀成汉大将许龛,升为都尉,二十五岁,随大司马北伐氐秦,率部斩将三人,击败三倍之敌,大司马退兵,为苻苌、苻生所攻,阁下舍命相救,得大司马器重,提为督护。家中妻妾十一人,四子七女,在江陵有良田七百亩,僮仆三十一人!”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