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便道:“其实我耕过地。” “是吗?”张安世道:“有何感想。” “确实辛苦。” 张安世道:“你挨过饿吗?” “这……” 张安世道:“所以……你不能用辛苦来简单的概括农人的艰辛。因为有人耕地,只是体验艰辛罢了,他可能会感慨,觉得自己有过劳作的经历,便能了解一切的真相。可实际上,还差得远呢。” 张安世道:“因为绝大多数耕过地的人,绝不会说,耕地辛苦。因为他们生下来,本来就饱尝了艰辛,反而不会觉得……这有什么辛苦的。一头牛生下来就耕地,它会觉得耕地辛苦吗?其实真正令他们觉得艰辛的,恰恰不是如此,而是明明自己劳作了四季,最终却连饭都吃不饱,一场大病,要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老小离世,相比于这些,区区的辛劳算什么。” 刘春听罢,颇为触动:“这样看来,都督有这样的经历?” 张安世摇头:“我虽没有,见识却比你多。” 刘春:“……” 张安世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两世为人,在上一世,自己年幼时在农村生活的经历,虽然那时的农村生活,已比这个时代好了不知多少倍,可心酸的记忆却还是有的。 刘春道:“看来,都督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听外人言……” 张安世道:“外人……哪一个外人……” “这……” 张安世笑呵呵的道:“人有很多种,可别有用心的人,却喜欢将天下之人,统一的称其为所谓外人言,于是做出什么为民请命的模样,这等把戏,就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了,你实说吧,这教书先生,你干不干?我瞧你虽没有功名,可谈吐还算非常,做个蒙学先生……还成……” 刘春道:“不干。” 张安世:“……” 刘春起身:“学生只是来看看,都督勿怪,再会。” 张安世:“……” 刘春大喇喇的走了…… 张安世气急败坏:“入他娘,他消遣我。” 学正几个连忙拦住张安世,苦劝道:“都督,都督……读书人就是这样的,此等狂生,自然无法体察都督您的深意……” 张安世道:“不教他见见我的厉害……” “都督……若是真打了,以后没有读书人来教书了。” 此言一出,张安世冷静了,深吸一口气,道:“看来这文教的事,确实不适合我,我还有更紧要的事去干,你们辛苦了,学堂的事……要用心。” 学正和训导等人,长长松了口气,连忙道:“是。” …… 这叫刘春的人出了群儒阁。 他回头,看着这雕梁画栋的阁楼。 远处……便是宽敞的江水,这阁楼之下的广场,因为夕阳西下,霞光落下,竟来了许多人,有的是长衫的读书人,也有短装打扮的,却不知是做什么生业的百姓。 人影幢幢之中,这叫刘春的人紧锁眉头。 “殿下,殿下……”有人轻声道:“殿下教我们好找。” 刘春不是别人,乃是蜀王朱椿,朱椿背着手,不发一言。 刘德生道:“殿下……方才……” 朱椿道:“竟是见着了那个张安世。” “此子……”刘德生恨恨道:“没有拿殿下怎么样吧?” 朱椿道:“确实很粗鲁,开口就是钱。” 刘德生道:“哎……历来祸乱国家者,都是这样无德之人,殿下……此番进京,可想好了,是否接受这左都督一职吗?” 朱椿道:“我乃宗亲子弟,自当以天下为己任。” 这刘德生与一旁的刘广进面面相觑,他们既担心,殿下这样做,等于将自己陷于极为危险的境地,因为贤王之名,实在难以被皇帝容忍。 可另一方面,他们也隐隐期盼着,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制衡张安世那样的奸佞。 朱椿道:“走吧,我们走一走,明日进京。” 刘德生点点头,亦步亦趋。 一到傍晚的时候,栖霞却显得比白日更热闹,到处都是灯火,街上,竟还有一根根柱子,柱子上张挂着一盏盏别致的煤油灯。 朱椿至一处小巷,却突然停住了步伐。 这是一处极小的屋子,里头似乎住了不少人,这屋子甚至连一个院落都不曾有,开了门,只有可容两三人的过道,对面是别家的墙壁。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