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都是如此,王爷只在午时回来歇息一会。 可是第八天中午王爷没回来,此后一直不见踪影,直到今天,王爷有四天没回来了。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招人去寻,又怕擅作主张,引得王爷动怒。王爷虽不乱打乱罚下人,但下人犯错,一向毫不容情。 就是他,从王爷两岁起就到身边侍候,若是犯错,王爷也不会顾忌情面,照打不误。 他没少挨王爷的打,去年都被打过一次。 他不敢自作主张,可要是王爷出了意外,这个责任他也万万担不起。 幸好今天王爷回来了,再不用他左右为难。 = 裴言径直进屋,没有理睬朱管家的嘘寒问暖。 他知道,身边人仔细照顾他,并不是他们心里愿意,只不过因为自己是他们的主子,不得不为之。可是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是主子,更是不祥之人,会带来厄运。 有时触到他们惧怕的眼神,他要极力克制才能忍住心中的暴戾。 既然怕他,为什么就不躲远点呢,偏要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 他不想见到这些人,厌烦他们的靠近。 他只想躲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朱管家唤人提来热水,倒入一个大桶内,调好水温,请裴言沐浴。 房内的人都退了出去,裴言除下衣物,转过屏风,踏入木桶里,矮下身子。水没过双肩,抚慰着这些天奔波的疲劳。 氤氲的水汽中,一双碧玉的眼闪烁。 闭上眼,那人的模样现在脑子里。 他不想见人,可是却看那人怎么都看不够。他不想旁人跟着他,可自己却跟着那人奔波数日,辗转平阳县的角角落落,还想一直跟下去。 他想靠近那人,很近很近。 这样的感受,在此前的十八年里,他从未有过。 对父皇,没有,对母妃,也没有。 父皇和母妃只是两个生下他,却又嫌弃、痛恨他,恨不得他去死的人,除了这一点,和其他不相干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想过要去亲近他们。 在这世上,他孓然一身,不和任何人相关。 在他的心里,任何人都只是一粒尘埃,风过即无痕。 可是突然就出现了这么一个人,重重闯入他心间,睁眼,是他,闭眼,也是他。 = 裴言沐浴完毕,朱管家带着人进屋收拾,下人到屏风后把木桶抬出去,又有人跪在地上擦拭地面上洒落的水滴。 各人的动作既轻又快,很快就收拾好,退了出去,朱管家留下来,小心地看一眼裴言。 王爷坐在床边的紫檀雕花椅上,手中翻着一卷书,墨发垂在肩头。 王爷不喜人靠近,日常的穿衣洗漱等都不用人服侍,头发洗过后只自己用干的布巾随便擦了几下,发尾有一滴滴的水滴下来,浸湿了肩头和后背衣裳。 这……,是不是要提醒一下王爷,再把头发擦擦,或者换一件衣裳? 正在心中犹豫,忽然那双眼看过来,眼瞳深处有碧绿的光芒一闪,好像窥视人间的幽灵。 朱管家猝不及防和那瞳仁相对,不由自主一颤,忘了到嘴的话。 裴言冷冷看着他,脸上一片漠然。 “王爷……”朱管家咽咽口水,“王爷什么时候回王府,奴去安排。” 平阳县里都已传遍,谢知县从地下挖出了水。王爷先前说十日后回,天天跟着去看挖井,现在有了结果,王爷应该要回了吧? 裴言垂下眼,目光落回书上。 朱管家也跟着瞄向那本书。 那是一本杂记,前些天不知王爷从哪儿拿来的,里面有一篇文章写着某个人出游时见到的挖井场面。 有一回他给王爷整理书桌,这本书摊开在桌子上,他就瞧见了这篇文章,由此更加确定,王爷日日夜不归宿,果真是跟着谢知县去看挖井。 回来时城门已关,谢知县他们可以进来,王爷没有进城文书,就被阻在外面。 他曾问过王爷是否去县衙要一份文书,王爷拒绝了。 他猜测王爷不想让谢知县知道身份。 裴言缓缓翻过一页,道:“先不回。” 还不回? 那到底几时回啊? 水都挖出来了,王爷还要看什么啊? 朱管家心中诸多疑问,翻翻滚滚却不敢贸然出口。 “去找一把锄头来。” ……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