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下一步是往何处去,总之皇帝不会与他说这些,王氏本家那些酒囊饭袋更是没一点儿帮衬的,要想料知还需得自己去探。 他一下没紧着手上,便先拈了一块凉糕喂进嘴里。粘牙。里头不知加了多少糖粉,又是红豆沙磨的馅料,又甜又粘,糊得人张不开嘴。王琅微微磨动齿关,面色如常端了茶来饮,尚未入口便嗅到一阵甜香,呷上一口试探,果然茶水里掺了蜂蜜。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宫侍,对方低着头,泥胎木偶似的立着,见他瞧过来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大人可有何吩咐?” “……无事。”王琅又看了暖阁一眼,“无事。” 隔着竹帘,影影绰绰,只里头几道红影晃动。 “陛下,这是岭南道海禁行新税法后的明细。”许留仙瞧了李明珠一眼,没想着李明珠只有一面赧然,反后退了半步,抬着眼睛看皇帝。 “端仪,你说老师再奏的便是这本?”皇帝笑,从袖中取了东西来,“说吧,先斩后奏,有你的。”她说着勾了徐有贞一眼,“难怪要拉着徐侍郎一道。”想来这令从中书省出了,门下省直接批复完便被这老狐狸拿去试点了——试点是皇帝批的,可这地方日子都没过过皇帝眼睛。 先选东南,无非是吃海利,先丰国库。 “臣有罪。”徐有贞跪下来,“请陛下治罪。” “朕可上哪治你们的罪。”皇帝头也不抬,先扫过明珠先前递来的文书,“岭南道这下赋税可全被琼州带起来了,治罪了朕反成戏台子上的红脸。”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谁说文人不能带兵的,这不是比她这个漠北人口中的大妖女强得多?通州刺史本是刘立竹的堂侄妇,上任才三年,正是要考评升迁的时候,突然被人一状告到大理寺。那大理寺卿是沉子熹的学生,跟沉子熹一样的臭脾气谁也不搭理,自然急得刘立竹松了对尚书省的监视,忙着捞她堂侄妇去。 中书省最难办的就是保守派的刘立竹,这下她没了心思,底下左侍郎是个骑墙的,右侍郎偏偏是变法派,几相合计,趁着门下省吕侍中还在为通州刺史的案子写批复辩驳便绕过几方眼皮子将税法试点了,还要美其名曰“陛下圣裁,陛下明断”,把皇帝也堵死在路上。 许留仙要成的功业都是些谋国之大,可实际办出来的事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比前朝哪个大奸臣都不遑多让。 “那么,还请陛下看在新法实效尚可,赐了臣等一个将功折罪。”许留仙也跪去徐有贞身侧,“饶臣及臣九族性命。”一时间只李明珠还站着,也不敢便就跪下去,只得躬着身子等候发落。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皇帝好笑,也懒得去行虚礼扶人起来,“起来吧,跪在这像什么样子,都穿上大红大紫了,还学那结不了果子的奴儿求饶。”就许留仙这德行,最后通州刺史定是严判完再饶上一段,既能卖刘立竹一个人情,考成法也落下了,东南的新税法试点也能成事,下次还能借这个人情给中书省施压,她这是庄家通吃啊。 滑不溜手的泥鳅。 “是,谢陛下。”许留仙显见着是没打算长跪,皇帝才发了话便自己起身了。只约莫是年纪大了些,起得太快,没料着腰闪了,一下脸色便没能挂住,忙道,“臣是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白污了圣人的眼。”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皇帝哭笑不得,指了长宁去太医院通传,又是叫如期几个扶了许仆射坐下,“朕瞧你只有骨头不中用,旁的倒还灵光得很。”皇帝随手从背后格子里抽了一本,便是参许右仆射家风不正的折子——六十多了还在纳十六的,后院侍子比天子还多,“这不是精力丰沛着,还能再为国尽瘁十年。” “陛下高看臣了,骨头不中用,便只有乞骨还乡去喽,”许留仙扶着腰还没忘了接茬儿,“正好让贤给年轻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皇帝笑了笑,“臣今回只为这新海禁税法,倒是李侍郎还有些旁的要说。” “陛下,臣之奏本方才已奏毕了,臣先……”李明珠只觉在此处如坐针毡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