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在寒府住了下来,当然,是以谣吟这个名字。 寒季发现她最初几天确实有听自己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一举一动都像尊着命令一般,时刻在等待着把自己养胖后洗干净给她煮了吃。 “吃些蛋羹,你身子瘦弱,需要多补补。” “是。” “诶!不是叫你全吃完!” —— “你的卧房就在我旁边,好好睡一觉,有事随时找我。” “是。” “你怎么……睡不着也不用硬生生躺一整晚吧,好好睡觉不是这个意思1” —— “嗯,这几天表现不错,不用时刻都战战兢兢的。你乖乖的,养好身体,我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去悬镜司给那帮人炫耀!” “悬镜司?谣吟愿意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 “我真是……” 忍无可忍地,寒季拉着她上了马。本来是备了马车的,但寒季嫌马车太慢了,干脆一把将状况外的她拎到了马背上,用自己的披风将她裹紧了,驾马疾驰而去。 她一向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唯有此时才真的有点小猫的样子,下意识攥紧了寒季的衣襟,睁大了眼睛惊惶的四处看着。 “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寒季心情很好的轻笑着,没回答她,反而夹紧了马肚,让速度更快些。 一路风声呼啸而过,等寒季终于勒马,先是翻身落地,随后又拎着她的胳膊将她带下来。 被风吹了这么久,她的头发早已凌乱,头顶碎发蓬松,看着毛茸茸的。不止头发,脸袋也被风吹得泛红,鼻子也有点囔囔的,她扬起头看着下马的地方,问:“这是……” “孤山,离金陵最近的山。” 寒季栓了马,大步走向山下蜿蜒至深处的小路,走了几步,见身后没人跟上,她回头道:“来啊。” 小猫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这才乖巧的抬脚跟上。 孤山不同于寻常的青山,它陡峭难行,景致普通,京中之人想爬山是绝对不会选择这里的。寒季看着身后的小姑娘哼哧哼哧地跟着她,纵使呼吸紊乱,形色狼狈,也没有停下哪怕一步。 寒季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但总是在她终于追赶上的一瞬间大迈几步,再看着她哼哧哼哧地咬牙跟上。 又一次,她好不容易跟上了寒季,就看寒季几个轻盈的步法就出蹿老远,她控制不住的瘪了瘪嘴,把眼底的委屈藏起来,咬着牙再次手脚并用的向前爬。 终于爬到寒季身边,她做好了准备,正等着寒季再次蹿出去,却看身边人许久没有动作,她有些讶异的抬头看去。 金色的光芒与山峦的轮廓交织在一起,山间的树木被染上了一层金黄,仿佛每一片叶子都在发光。脚下是绵延不绝的山脉,眼前是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像是被大地轻轻拥抱,缓缓地,不舍地,向着夜的怀抱滑落。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下意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里,你猜是什么”,寒季指着远处黑黢黢一团问道。 她眯着眼睛盯着看了许久,直到阳光照到了房顶的琉璃瓦上,金黄色的光辉与红墙交相辉映,她才意识到那是哪儿。 “那是……皇宫?” “是啊”,寒季轻松的笑笑,“你以为皇宫很大是不是?那里困住许多人的一生,无论身份尊贵与否,是下位者还是上位者,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走出那里。可是谣吟,你不一样。” 她几乎是难以控制的侧头看着寒季,而寒季也同样的看着她。 “谣吟,你从那里走出来了。” “我……是您救了我……” “或许吧,可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皇宫,你已经比他们大多数人都要幸运。所以谣吟,不要浪费这种幸运。” 她侧头看着寒季,此时夕阳西沉的更厉害了,让寒季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色,透着光勾勒出骨骼。眉骨高耸而突出,鼻梁挺拔而笔直,宛如刀锋般锐利,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英气。 那本来是如刀刻斧凿般凌厉的骨骼,与温柔貌美的滑族人完全不同,可她看着寒季,忽然眼眶一热。 “怎么了?” 她不再看寒季,低垂下头不说话,隔了许久,才小声道:“我觉得,您有……像我母亲。” 寒季也愣了愣,随即爽朗的笑个不停。 “我们这样的年岁,应该不是像你姐姐吗?” 可是我有姐姐。 将这句话藏进心底,她朝寒季笑了笑,虽然只是浅浅的,转瞬即逝的,但那是寒季第一次看到她笑。 “大人,谢谢您。”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