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屈膝抱着,望着无星无月的天空发呆。 贺司屿的电话在那时打过来。 “杳杳。” 时隔一个多月,通过手机再听见他温柔轻哑的声音,竟生出一种强烈的沧海桑田的感觉,苏稚杳鼻子顿时感到酸涩,怕被他听出哭腔,先只“嗯”出一声。 用力深吸几口气,她再克制着声腔,竭力佯装出稀松平常的语气,问:“你的伤,好了吗?” “我很好。” “……那就好。” 发生太多事情,两人都不知从何说起。 或又因接下来要面临着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相对无言片刻,贺司屿似乎也是想了很久措辞,终于出声:“我有件事……” “我知道。”苏稚杳懂他要说的,她喃喃道:“我都知道……” 电话两端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静。 苏稚杳眼前朦胧着泪雾,鼻音微浓,轻轻笑着,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贺司屿永远顶天立地。” 第50章 奶盐 贺司屿永远顶天立地。 他有他的青松风骨, 无情之人不是真无情,只是他一旦动情,只有真心没有假意, 不是谁都能见。 周宗彦心甘情愿为他顶罪,他亦心甘情愿成全挚友的一等功勋。 如那天, 在鲜血遍染的雪山之巅, 但凭最后一口气,周宗彦也要抽走贺司屿手中的枪, 而在周宗彦闭眼后, 贺司屿又把枪扔远, 那么毅然决然。 他们,都是言浅交深的人。 苏稚杳都懂。 她与他之间, 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就像她一句, 贺司屿永远顶天立地, 他就知道,她支持他的所有决定。 就像几秒寂静过后,他在电话里,透哑着嗓音,有些艰难地开口,慢慢对她说:“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去做。” 她就知道,他得要舍弃一些情爱, 付出三年, 为挚友, 为所有人, 去做更紧要的事。 罗西家族如同一枚定时炸.弹, 一日不拆干净,哪怕他无罪辩护,他们也都别想过安稳日子。 这是如今,他不得不选择的选择。 九月的夜晚凉意渐浓,苏稚杳坐在露天阳台的椅子里,屈着膝,一只手抱住腿,一只手举着手机,下巴抵在膝盖上,晚风迎着她空洞的眼神,吹来,扬起她脸边散乱的发丝。 她湿润的眼瞳,凉丝丝一阵。 “好。”苏稚杳故作轻松地笑,不想给他再多一分的压力。 贺司屿低唤她:“杳杳。” 苏稚杳鼻音略重地“嗯”了一声,为表现从容,她尾音努力上扬,显得特别乖顺懂事。 贺司屿语气低沉而郑重:“克里斯诡计多端,如今他公然与我对立,你不能再同我有任何联系,把自己择干净,不要因为我,让罗西家族盯上你。” 苏稚杳垂下眸。 拉斯维加斯那夜,他为她教训伊万,与罗西家族明里暗里结下梁子,博维雪山上也是为她,他才冒死独赴化工厂自投罗网。 她记得他为她出面,为她撑腰的每一次。 那天林汉生说,贺老板的仇家可真不少。 他的仇家真的不少,因为这世界上,恶人实在是太多。 可过去二十几年,他都能平安无事,现在偏就是有了她,害他刀枪不入的身躯,暴露出软骨。 “是我耽误你。”苏稚杳眼皮压到膝盖,闷着脸,瓮声瓮气:“我才是你的催命符。” 没有她,他才能做回那个无可匹敌的贺司屿。 苏稚杳闭上眼:“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贺司屿,我会照顾好自己。” 贺司屿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很慢地呼出,好一会儿,他依旧冷静:“大为和里奥,就留在你身边,他们曾经都是为家人,不得已在墨西哥做雇佣兵卖命,知恩图报,心思简单,你可以完全信任。” “嗯……”苏稚杳低声回应。 他接着说:“你有志向,日后势必会接触到很多人,那些重利之人,假如你有利可图,可以合作,但不要深交。” 他在和她交代,好像这是一通诀别电话。 苏稚杳头往下埋得更深,濡湿的眼睛将睡裙洇湿一片。 “钢琴方面遇到问题,随时向saria求助,dm,我有绝对控股权,但你说想要凭自己实力,成功了,放心签。” 苏稚杳用力屏住呼吸,压抑住哭声。 她从没想过,原来温柔的告别能让人心里这么痛,比当初在拉斯维加斯的激烈,要痛苦千倍万倍。 痛苦之处在于,知道彼此间有矛盾,正是有矛盾,所以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而眼下,他们没有矛盾。 他们甚至心意相通,都给予了对方最大的体谅,一段不存在挽回的感情,从何去说可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