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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河时,战士们的尸首铺满了停云峰下的落日溪,四名叔伯,其中一个那场战役之中丢失了一条手臂,当他踩在成河的血水里眺望北边绿草繁盛的牧场时,断了胳膊的叔伯躺在地上哀嚎,一个跟着他父亲十几年的部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对他说道:“守在陈留郡,要做天底下最心狠的人,区区人命,何足吝惜!你守着的河山,身后有千倍万倍的士兵和子民。”

    他便说道:“终有一日,我会叫夷族永世不敢涉我河山。”

    那时年少气盛,不知战场险恶,不知人心莫测,也不知,这天底下,自来重诺者多,践诺者少,有此气概的豪杰,而真正能建此不世奇功者更无一人。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还躺在母亲的臂弯里,从瑟瑟缩缩地流泪,到现在已经认清了现实,不敢再说话,只能趴在母亲怀里无声地沉默,女人将他的胳膊拽住,拉起来,便可以看到孩子绝望的眼睛,死水一般无波无澜。

    女人瞅过眼看了眼容恪,他与之对视了一眼,便背过了身。

    容恪知道汗王命人在魏地搜寻美人,但除此之外,夷族人对虐杀陈留子民,让其阵前冲锋也极有兴致。当年他们便让成百上千的无辜魏人冲锋在前面,大魏的士兵只要冲将上前,砍杀的第一个人必定是自己的同胞手足。

    叔伯们一个一个红了眼睛,容恪是守城的世子,只能下达放箭的命令。他的手上染满了袍泽的鲜血,上京城莺歌燕舞时,提到陈留世子,说他少年英雄,说他临危不惧,说他溃敌千里,却从无一人说及被他下令射杀的无辜百姓。

    容恪低下头,将眉心揉了揉。

    冉烟浓被凹凸不平的巨石震醒了,她缓慢地将眼睛往上抬了起来,轻轻地唤了一声:“恪哥哥?”

    她有些害怕他这副模样。

    容恪笑着冲她摇头,将凌乱的发丝一手绑了起来,利落地挽起了衣袖,“浓浓,你看。”

    冉烟浓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广袤的一望无际的马场,蓝天碧水,苍翠欲滴。风一吹,草斜斜地俯低下来,露出远处冰川素淡的轮廓。

    夷族人的军队已经回到了他的领地,这是夷人的天与地,山与水,在看似富饶肥沃的土壤上,远远地结着成百上千的军帐。

    那是防备大魏敌人用的,真正的王帐还离得很远。

    冉烟浓道:“这是我第一次来草原,中原的马场远不如夷族的高敞壮阔。”

    仓奴似乎很高兴,他在前面跑着,简直手舞足蹈了,大约是数月不曾回家乡,又见到了熟悉亲切的草场,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夷族语,得到了别人应答,便跳下了车,窜进了长草深处打了好几圈的滚儿。

    仓奴滚得姿态滑稽,冉烟浓忍不住问容恪:“他们说了什么?”

    容恪道:“仓奴说,他现在想去放羊。”

    冉烟浓惊讶地看着他,“你还精通夷族语?”

    “知己知彼。”容恪淡淡一笑。

    冉烟浓道:“既然如此,那你早该发觉穆察他们是夷族人了?”

    容恪懒洋洋地坐了下来,薄唇微微扬起,“是的。月满也有穆查这个姓氏,不过写法不一,起初怀疑时,我让穆察特意给我寄过一封信,他大约不知道两个姓氏的汉字写法并不一致,看到信,我便知道了是夷族的穆察氏。他们行事谨慎,我与之相交是刻意用的化名。”

    冉烟浓懂了,“但是,你为什么帮他们找美人?”

    容恪抚了抚她的长发,“以后告诉你。”

    他的眼眸微蓝,冉烟浓从中曲解出了一种哀恸和郁悒,大约不是幻觉,因为容恪向来是带着一副自负清傲的笑容的,鲜少有沉静的抿紧薄唇一言不发的时候。

    仓奴滚入了草丛里,待容恪与冉烟浓说了没几句话,昆奴接着来守备他们的车。

    走了一路,冉烟浓的唇色发干,容恪微微起身,用夷族语问昆奴要了一碗水,昆奴谨记着管家的话,对待冉烟浓m.Bowu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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