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娘暗笑她见识短浅,她在后宅中谋划十几年,为了楚旦的名声耗尽心血,可不是为了成为安乐郡王妃的。 ——按照历史的轨迹,楚旦日后自然要当皇帝。她虽然不知楚旦具体是如何当上皇帝的,但是提前投资绝对不会错。 时近年关,纷纷扬扬的细雪已经止息,天地间一片银白,唯独道旁的树干上挂着几片枯叶,在呼啸的北风中挣扎着不肯离开枝头。 从西角门出了宫,因楚昭有意要听一听民间的声音,苏溪就没有如往常般绕开行人拥挤之处。走到牛街时,楚昭突然吩咐要去百巧坊取件衣服。 穿了便服的小太监郑朝文兴高彩烈地答应一声,举鞭吆喝着,驾车的御马知情识趣地一溜儿小跑,很快经过了菜市口,人声车声动物嘶鸣鸡飞狗跳的声音交织起来,显出一种活泼泼的市井味道。 因暂时离开了紫禁城,楚昭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阔朗和愉悦,仿佛整个人都松快许多。 崔景深充满怜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天子。楚昭长得本来就脸嫩,此时穿着一身玉色狐裘,镶着紫貂毛边儿,愈发显得如同珠玉在侧,清丽绝伦。 在崔景深眼里,已经年满二十的天子却依旧和十几年前初见时那样惹人怜爱,让他无时无刻不挂怀。被寄养在外祖家,从小就没有父亲疼爱,稍微大一点就必须孤身面对一群狼才虎豹,担起大楚的江山。这一切都让崔景深忍不住想要去宠爱对方。 然而,这个少年同时又是强大的,他几乎满足了崔景深关于明君的所有幻想——有家世,有才华,有仪表,加上聪明,仁慈,坚毅,有决断力,会用人也敢用人。而且除开木雕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不当爱好,就连他后宫空虚这一点,都能归结到不好色,爱惜民力上头。 看着少年趴在窗户上又稀奇又热切地看着窗外那普通的市集之景,崔景深仿佛看到一条被锁在深宫里的美丽银龙,心头的念想忍不住放肆起来,他轻轻握住少年纤长优雅如和田玉的手。 “停车,我要去……”处于兴奋状态的楚昭一下子僵住了,一秒钟从脱缰状态的哈士奇变成安静高贵的布偶。 汪汪汪汪……喵?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怎能白龙鱼服,与那些粗鄙之人拥挤在一处?”崔景深想了想,直接命令御驾停在尝味阁门前。因为整个过程中,崔景深一直没有放开手,所以可怜的陛下一直处于恍惚状态,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儿一般,轻易就被心爱的铲屎官抱走了。 崔景深知道自己今天有些逾矩了,直接命令乘舆官,臣子役使有品级的宫人,已经触及皇室的逆鳞了。可陛下不但不怪罪,还依旧恩宠非常……如此深情,奈何错付。 微微苦笑了一下,崔景深慢慢吁出一口气。他早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然而苍天弄人,如今便趁着皇上还愿意顾念他,为天下,也为皇位上的人尽量多做一点事情吧。 此生已经不敢有太多奢求——只愿陪在你身边,见我大楚山河永固,八方来朝。 不管崔先生心里有多么大的追求,日后会作出多么大的成就和牺牲,就目前来说,崔相爷的首要任务是喂饱肚子咕咕叫的大楚天子。 下了车,崔景深便放开手,楚昭总算恢复了正常。一进尝味阁,就熟门熟路地点了虾饺,翡翠烧卖,干豆腐丝,海鲜粥,都是郭师傅拿手的早点。 等饭菜上了桌子,楚昭将一碟撒着葱花、姜丝、蒜末、秋油和金钩虾米的豆腐丝拌匀,推到崔景深面前:“尝一尝吧,别家再没有这样香的豆腐丝。”说完又给崔景深挟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烧麦:“这种烧麦里面的馅料是青菜煮化后加糯米和肉末搅成的,我最喜欢吃,先生也尝一尝。” 一时又给崔景深倒茶,如同世上最体贴周到的情人。被这样尊贵俊美的人温柔相待,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不沉沦? 偏生世上还真有这般铁石心肠的人。崔景深没有说话,垂下眼眸安静地吃饭。楚昭不敢打扰他,安静地陪着吃,顺便侧着耳朵打听坊间传闻。 尝味阁不愧是都城最大的酒家,各种坊间传言的集散地。 楚昭在民众间的名声极好,当然,这也归功于他大力推广土豆红薯和棉麻纺织技术这些真正改善民众生活的东西。百姓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就说谁的好话。 听到民众发自内心的爱戴他,赞美他,楚昭又是害羞又是得意,不免觉得自己吃得苦都是值得的,这一次穿越没有白穿,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真正有理想有作为的五好青年,成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正得意呢,突听大堂中锣鼓敲,惊堂木“啪”一声响,一个说书先儿亮了相,开始唾沫四溅地讲话本故事。今天这话本是坊间新出的,乃是一个清官的故事。 不论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