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里,除非韩起去造反,否则他和楚昭的身份永远都是云泥之别。 世子殿下一句话,自然有无数人抢着为他生为他死,如今却被一个僧奴呼来喝去,做小伏低。韩起这般不识抬举,桀骜不驯,屡有冒犯之举,谢铭作为长辈,见到了哪里会高兴?只觉自家捧在手心的宝贝被人欺负了。 可楚昭一听不干了,好容易攻略一个忠诚度和武力值都高的未来名将,他哪里肯轻易放过。 “就要阿起,就要阿起,就要阿起。别的人再好我也不喜欢。”楚昭死死缀着谢铭的手不肯走。他一点不怕谢铭,仗着舅舅真心疼爱自己,就开始撒泼耍无赖。“舅舅不让阿起陪在我身边,我今日就蹲在这里不起来了。” 再顾不得丢脸,楚昭知道若是今日自己不能把韩起留下,大楚未来的大将军就只能当一辈子和尚了。没错,依照韩起的忠诚度,他一定会强迫自己当一辈子和尚的! 谢铭头上青筋直冒,气得拂袖离去。孩子太小,很多事情不明白,只以为自己喜欢就足够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寄奴走上歧路? 士庶有别,寄奴马上就要成年了,哪怕是崔景深或者是自家两个不肖子都好,绝对不能让寄奴稀里糊涂地被哄着选这个贱民给他行成年礼。 楚昭见一贯疼爱自己的舅舅这回异乎寻常的强硬,愣了一愣,旋即哇哇大哭道:“我要娘亲,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只有娘亲疼我。”见似乎没什么效果,又狡猾地改口道:“父王,呜呜呜,我要父王。”边哭,边对着谢铭离去的方向伸手要抱抱。 韩起立时就疯了般要冲过来,却被那三个黑衣人死死摁住。他的眼睛迅速充血变红。 谢铭听自家寄奴宝贝这样哭,哪里还禁得住?离去的脚步如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开了,只得转回来把坐地上的小娃娃抱起,给他拍干净泥土:“真是个坏家伙,你这是把舅舅的心摘下来放地上踩啊。” 楚昭立时不嚎了,他还摸摸谢铭的脸,安慰道:“不痛。” 气得谢铭肝肺都在疼。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孩子生来就是向他谢铭讨债的,少不得什么都依他。 谢铭便对着那三个黑衣人点点头。那意思就是默许他们放了韩起。 *** 清凉寺的珈蓝塔中,谢晋和王震升踞坐于胡床上,乌见和尚跪坐一侧。周围或站或坐或卧,全都是四大家族的核心人物。 胡床正中间摆着一个黑红色漆的三足凭几。黑白棋局,厮杀正烈。 正在此时,一位奴仆上前来送上邸报,谢晋扫了一眼,不由得摇头笑道:“郭石头还是这样冒失。” 谢晋将邸报放在旁边,神色如常地落下一子,道:“李家那边的事已了。”百日宴上是他奇差一招,没想到谢莞居然糊涂到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而自已一贯认为贞静的二房媳妇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文弱无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谢晋实在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 八年隐忍,一朝功成,谢晋当此巨变之时,却依旧能够保持风流儒雅的名士风范,喜怒不形于色,叫乌见不得不佩服。 大和尚笑道:“那我就恭喜谢檀越得偿所愿。不过,运筹帷幄,是我不如你。棋枰对弈,你却不如我。” 受到九品中正制的影响,对应棋艺所能达到的境界,围棋也分为九品。乌见是大楚有名的国手,已经不入品级,被尊位棋圣,而谢晋虽然谋略过人,却并不擅长下棋。 范子卿曾经作《棋品》,最为推崇乌见和尚,称其为中原第一,而王震升也因为擅长兵法谋略,棋力甚高而位列二品。只是该书提到谢晋的时候,称其不喜俗务,然位列一品,雅好弈棋,棋品第九。 棋品第九曰守拙,这个评价也足够刻薄促狭了。 谢晋虽然下的一手臭棋,却十分喜欢与人对弈,听了乌见的话,也不生气,只捏了一粒黑子在指尖长考。 雷厉风行的王老将军不耐烦的用指节敲打着桌面,似有催促之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