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收了神通,把大茶壶又搁在小炉子上做起水来,一面笑道:“姐儿说的恁玄乎,我们自有我们道行,若是今儿烫了手明儿灼了眼,也不敢做这个,全凭机灵劲儿!” 说着,拿了海碗捧在手里往下一倒,那茶汤已经冲成了糊糊,粘稠住了一滴不往下掉,乔姐儿点头笑道:“掌柜好手段。”一面会了茶钱,叫招弟儿接过来跟在食盒里,主仆两个回家去送茶汤给王氏,果然那婆娘也吃不出来,舔嘴抹舌的还只管说乔姐儿手艺好。 乔姐儿回屋自己吃了半碗,又嫌絮了不好吃,搁在桌上道:“招弟儿,你拿去吃了罢,晌午也家去睡一觉,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招弟儿答应着退了出去,抱了那大海碗正要吃,忽然又想起一事来,抿嘴儿一笑,回了下房西厢屋里,探头儿一瞧,妹子正学着做针黹,里间屋打下帘子来,努了努嘴儿问道:“爹妈都在呢?” 引弟儿轻轻摆手道:“爹跟着大爷出去办货去了,妈这会子歇中觉,奶奶有事寻她?”招弟儿笑道:“没甚事,我白问一声。” 引弟儿还是一团孩气天真烂漫的时候,见招弟儿手上有茶汤,笑道:“是奶奶不要了赏下来的?我也有个好口福。” 正要伸手就叫招弟儿打了手背道:“吃货!成日家吃珍馐穿绫罗还不足性?一碗茶汤也要沾,这是大奶奶吩咐我给婧娘送去的。” 引弟儿听了,啧了一声道:“娘又不待见她,你倒会兜揽,这也罢了,快去吧,省得一会子醒了又不熨帖。” 招弟儿点头,进了自己那间屋换几件鲜亮衣裳,拿食盒装了半碗茶汤,出了房门开街门,走到偏僻小胡同儿里头,才摸了摸兜儿里,拿出一朵鲜艳宫花儿,也学着元礼府街面儿上时兴的小娘子们,斜插在鬓边,又摸了一个鸭蛋官粉出来,也是姝娘房里偷来的,悄悄儿拍在双颊之上,越发显得白腻透粉。 笑嘻嘻的就往绒线儿铺里去,拿钥匙开了街门,里头却蹿出一条大狗来,叫唤两声,招弟儿一脚踢过去啐道:“这大畜生,莫要叫。”阿寄见是招弟儿,夹住了尾巴乖乖坐在地上不吱声了。 往日里乔姐儿隔三差五的就叫招弟儿引弟儿姐妹拿钥匙过来,给阿寄送些小零嘴儿,再问问婧娘有什么要的东西,帮着传递,所以招弟儿也有绒线儿铺的钥匙,算准了这会子都歇中觉没甚主顾,婧娘是个要强的,只怕一日卖不出钱来,叫东家说嘴,每到晌午头上必定锁了街门儿挎着小篮子走街串巷去卖花儿。 招弟儿瞅准这个空子,私下过来,开了食盒拿手一摸那大海碗,还有些热乎气儿,抿嘴儿一笑,就听见外头有人咳嗽,但见那蒋太医神色有些局促的进来,还没进院儿就给阿寄撵了出去。 招弟儿唤住了大狗,拴在后院儿不叫他乱跑,一面招呼那蒋太医道:“来啦?”蒋太医面色尴尬道:“大姑娘,我学生可算是服了你了,前儿你在我坐堂的太医院门口儿一嚷,险险就叫我学生砸了饭碗。” 招弟儿拿帕子掩了嘴儿一笑,啐了一声道:“谁叫你不同我出来,你们这些念书人呀,就欠别人调理。” 当日张府上虽然辞了蒋太医,招弟儿心里依旧不能忘情,情窦初开的女孩子第一回动了心,怎么忘也忘不掉。 北方苦寒之地,屯里庄户人家的女孩子都是火一样性子,敢爱敢恨,比不得元礼府的小娘子们恁般娇羞似水,招弟儿倒也不是那样不知自重的女孩儿,只是自小眼见着爹娘为了生男孩儿,成日家叫亲戚们逼得没法子,爹恁么老实的一个男人,还带了个婧娘回来,要不是主母做主,说不得这会子也做了自己的小姨娘了。 又常听人议论这蒋太医,年少成亲,不出一年就丧了发妻,竟是个多情的,从此不肯再娶,他又是千金一科的好手,常进宅门里给太太奶奶们调理安胎,往日里常说如今世道人心不好,多有生了女孩子就迁怒大夫的,其实男娃女娃都是爹妈的心尖子才是。 招弟儿与他在一处时候长了,总听他这般说,心里越发敬他,小姑娘家家敬爱一时难辨,有事没事都要去与他搭个话儿。 这蒋太医见这女孩子总来说话儿,再想不到那一处去,又因为招弟儿家境贫寒,自小儿吃过苦,到了抽条的岁数还是不怎么长个,说是十三岁了,瞧着还跟八、九岁的女孩子相仿。 一来二去才觉出不对来,往日自己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