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梗着脖子瞧了瞧,正房屋内外再没旁人,方才又对赵太太说道:“当日退了那乔小姐,听见她是个烈性的,便发誓不嫁,怎么如今却搬到你家去住,恍惚听见你家招租的只有一间土坯房,莫不是她举家搬来住下,怎的不局促?” 赵太太摇头儿道:“如今不在家了,出阁给了我们老爷手下的一名更夫头儿,名唤张上邪的,那一日她来我房里请安,我见她不似寻常妇人,便攀谈起身世来,才知道她就是乔秀才家的小姐。 从前你两家的事我也不大清楚,恍惚听见是因为那乔姐儿出阁之前得了怪病,竟成个天老儿,你们老爷才做主退了的,怎么如今我一点儿也瞧不出来,好整齐标致的模样儿,说起来今年也有三十岁了,粗看也就是花信之年的一个金娘子,当日我就叹息,早知道是这个模样儿,还不如配了贤侄的好呢。” 唐夫人听见这话,怔了一回,恨恨的骂了一句“老杀才”道:“若不是他听风就是雨的,又何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们家那一位也是个痴心的,娶了现在这个浑家,便横挑鼻子竖挑眼,一月里也不见得进内宅住一夜,只在外书房里鬼混,又时常到戏园子里去与些小旦结交,都是那老杀才耽搁的!” 赵太太听见唐夫人这般作践县尉,待要笑又不好笑的,只得摇头劝道:“这也是儿女姻缘,都是月老儿管着红线,咱们如何做得主呢,可巧今儿来见太太,就是要替这乔姐儿求个情儿。” 县尉夫人道:“怎么她倒有事情求我?”赵太太遂将三郎之事说了,一面打了包票道:“三爷的为人奴家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与那翠姑娘两个在我家共事也有几年了,两个若是有些手尾,在家时难道我是傻子瞧不出来?自然是小翠儿这丫头求之不得,心生愤恨,才将这屎盆子扣在三郎头上的。 那乔姐儿一双妙目哭得烂桃儿也似的来求我,我一个看街老爷家里的妇人,能有什么力量与她做成这事,想了半日也只好来求太太,转托县尉老爷说一声,自然是千肯万肯的了。” 唐夫人听了这一篇话,叹了一回道:“不想这闺女这样薄命,好容易嫁个实心眼儿的汉子,又给人送了官,这也说不得了,当日原是咱们家偏听偏信,误了女孩儿青春,这一回就当是还她一个人情,出脱了那张三郎,叫他小夫妻两个好生完聚,也是一场阴德。” 赵太太闻言大喜,替碧霞奴道了谢,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可巧秋菊那丫头也炖了茶来,吃了一回,命丫头好生送出去雇了车打发回府。 赵太太回了家中,赶着往乔姐儿房里报信,却见一个十分标致的小后生也在房里,倒是唬了一跳,心说这乔家娘子最是端庄,平日里除了上街买菜、往绣房里取活计,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不是寻常嚼舌头的老婆,如今怎么汉子不在家,就招了这么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相公回来。 正迟疑间,二姑娘眼尖瞧见了,连忙上来接着道:“太太来了!”乔姐儿听见连忙出来道了万福,赵太太因对她说了求情的事,把姐妹两个欢喜的什么似的,又引见了杜琴官,赵太太方知这是李四郎的舅子,才放了心,又听说那边儿也求了人,只怕三郎没几日就能出来。 一日无话,到了晚间对看街老爷说了,老爷点头儿沉吟道:“幸而不曾完纳了拜干亲的礼数,不然若是叫那丫头拜了咱们,岂不是你我的老脸也丢尽了。这翠姑娘在咱们家长起来,却想不到竟是这般心肠……” 太太只怕耽搁了老爷迁升,倒是看街老爷想得通透,因说三郎对自家有救命之恩,旁的事情只好随缘罢了,却不能辜负此人,夫妻两个说了一回,方才睡下。 一连过了几日,却又不见动静,碧霞奴心里着实放心不下,待要去男监寻了丈夫,又怕惹出事来反而节外生枝,正没开交时,忽然听见外头炮竹声音响亮,二姑娘听了蹙眉道: “如今街坊四邻虽说不曾来往,多半也知道姐夫给人冤枉捉了进去,怎的这般没眼色,不年不节的只管放炮仗。” 碧霞奴原本好性儿,不肯说这些刻薄言语,如今久盼檀郎不至,心中也不耐烦,索性就走出门去看看哪一家的街坊这般讨人嫌的,谁知还不曾推门,但见张三郎一身儿簇新的衣帽,干干净净的进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