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确实曾抱着她静静地睡在床上,他的呼吸清晰可感,温柔而又轻浅,直至现在似乎还在耳畔。 双澄在黑暗中从枕下摸出那个飞燕荷包,以手指沿着上面高低不平的刺绣轮廓画了几遍,随后才又将它压在底下,恹恹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身子还有些虚弱,迷迷糊糊地将睡未睡之际,却听到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她愣了愣,这宅子里除了她以外,就还剩先前安排留在这儿的使女蕙儿。可这夜黑风高的,蕙儿难道去了院中? 双澄敛眉又屏息倾听一番,此时院中却只有风声穿叶,再无别的动静。 ……大概是自己太累了吧? 她这样想着,重新合眼睡去。 ****** 一夜的风声时高时低,萧萧然竟似深秋,直至天明时分,这风势才算渐渐减小。朝阳缓缓升起,华光穿透薄薄云间,遍洒了宁静肃穆的皇城。 宣德楼上银甲长戟的禁卫列成两排,纹丝不动地伫立于晨曦之中。号角声浑厚幽远,朱漆金环的城门缓缓而开,从大内赶来的端王率领文武官员跪在微冷的砖石道上,等候着即将抵达汴梁的队伍。 日光越来越盛,千万道金辉射向浩远大地。在那御街尽头,五色旗幡飘展于清风之间,浩浩荡荡的车辇已向这边行来。 城墙上的号角声越发响彻云霄,端王在首,百官在后,齐齐朝着那方匍匐叩首。 金漆蟠龙攒柱的马车越来越近,外出多日的官家终于回到了汴梁。 “臣恭迎陛下返京。”端王朗声说着,想及见到官家之后要说的话,低头叩首间不由流露一丝微笑。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却惊讶地发现在官家所乘坐的马车之后,另有一辆攒柱金顶的华贵马车,只不过其上纹饰的乃是云间巨蟒,雄姿高扬,威严迫人。 “免礼。”坐在车中的官家沉声发话,“之前听闻汴梁城中骚乱,你是如何监国的?” 端王不敢抬头,但也未显慌张之意,只道:“城中骚乱只一天,此后早已平息,待等爹爹回宫后,臣一定仔仔细细地禀明实情。” 官家听出他话中有话,此时却听后方的马车中有人轻笑一声。“令谦能在一天之内就将骚乱彻底平息,也称得上是处理得当了,皇兄不必急着审问他,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端王心头一跳,果然不出所料。 然而他还是恭恭敬敬地朝着那后面的马车叩首行礼,“拜见皇叔。” 锦帘扬起一角,淮南王自车中朝着他微笑示意,道:“许久不见,令谦大有风范,倒是让我这做皇叔的自感年华老去,不胜唏嘘。” 第七十九章天与人谋应此时 自宣德门起每一道宫门依次而开,仪仗旗幡飘飘扬扬绵延不绝,端王与其他众臣护送着宝顶蟠龙銮驾缓缓入内。至大庆门,着绛纱服佩宽玉带的雍王与九郎亦在此跪迎,官家并未下车,只简单问了几句,随后车驾便还是沿着大道一径往北。 过紫宸殿,官家与淮南王各自整束衣冠,率领众臣上清香三柱,完毕之后,便按照惯例往宝慈宫叩见太后。 官家与太后虽不合,但淮南王在旁,这面上功夫决计不可马虎。至宝慈宫前,遣内侍进去通报,待等太后发话之后,官家才下了车辇,与淮南王一同入内,众皇子亦跟随在后,不敢有所疏忽。 宝慈宫内燃着清香,垂帘半卷,日影淡然,庭中偶有鸟雀落在枝头,亦很快被这一行人惊扰飞去。 官家踏入正殿,潘太后刚刚在内侍的搀扶下缓步走出。离京二十余日,官家此时乍一望到潘太后,倒是愣怔了一下。 她虽是穿着华服正装,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显雍容高贵,但两颊明显消瘦,行动亦乏力许多。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