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到需要脱离原生家庭的年岁,成长到一定岁数,父母便不再是时常挂在嘴边的话题。因此卿言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过,自己和其他人不同,是个没有原生家庭的人。她已经不再是孩子,好像成长能够将没有双亲陪伴的童年抹消掉,让她和其他人显现出相同的成年外壳。可建立在空洞之上的大厦没有根基,总有一天会显露出倾倒崩塌的未来。这种稳定和从容没有根基,只是一具空洞而坚实的保护壳。 卿言时常忘记这点,又或者她是刻意忘记,好让自己不必沉浸在自厌之中。所以她没意识到自己是不正常的。她的爱不正常,她的表现方式不正常,她能够表达出来的一切都建立在那个人情冷漠的孤儿院里,那些来来去去却无人真正在意的“爱心人士”的作秀消磨了她对表达爱意的认可。 所以她竟没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她竟从没对何梦露说过她爱她。 她回忆不起何梦露曾对她说过多少次喜欢,又曾经在何种情况下表达过爱意。那次数太多了,好像她的小狗有消耗不完的爱意,不惧冲刷她冷淡的外壳。而她竟然一次也没有说过,一句也没有回应过。 这一定是某种病。卿言心想。她一定是患上了某种心理障碍,或是别的什么,只是这病灶太过隐蔽,她一直没有注意过,甚至一度觉得这是自己的某种“特质”,而这种特质在为她波折的人生保驾护航。她没意识到这是一种病,而这种病的病因种在她身上,结的果子却在毒害何梦露。 “我爱你,何梦露。”她刻意的让声音显得郑重,不至于颤抖的暴露出自己对这句话陌生到害怕。 可何梦露回应的声音却不自觉的颤抖:“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她在撒谎。卿言能听出她在说谎。她回答的太快,好像是在卿言说出口之前就做足准备,而脱出口的一瞬间又睫毛微颤,显然是暴露了内心深处的震荡。 她在安抚卿言。谁都不会怪她在此刻大哭一场,或是发一场脾气,将多年来压抑的惶恐和委屈爆发出来,卿言早就做好了全盘接受这一切的准备,可何梦露却选择说谎,只为了安抚卿言。 就像卿言能看穿她在撒谎一样,她也能看穿卿言在害怕。 卿言将她揉进怀里,轻柔地亲吻她一阵,等到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了些许,这才开口道:“你一直都不知道,是吗?” “我……”何梦露没法在卿言的环抱下撒谎,于是她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卿言又亲昵的吻着她,指尖不断的抚弄着何梦露柔顺的发丝。她轻声对何梦露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我学会一点一点的告诉你,好吗?” 何梦露依在她怀里,双眼放空。她没在想过去,因为那些过去太过沉痛,也没在想未来,因为那未来太过凶险。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因为此刻两人终于跨出早该跨出的那一步。 疲累之后被温暖包围的安心感给了她些许勇气,让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可与爱人缱绻的时光总是短暂,似乎两人心意相通之后,眨眼间便到了探监日。 于雪晴早就与何梦露联络过,这个探监日她不会与卿言见面。当然不会再有人来探监卿言,于是宿舍里就只剩下她和乔可飒。 “邵雪飞是第一次同意探视。”乔可飒说道:“听说之前她的父母每次都会来,但她没有一次选择去见。这次也算是心结解开了吧……卿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救人一命七级糊涂的。” 卿言没去纠正她,她知道乔可飒这人贫嘴得很,于是只说:“你不是说自己参加过汉语桥吗?” 乔可飒嘿嘿笑两声,又说道:“你能不能对我好点?你看啊,邵雪飞去见父母了,芳姐去见女儿了,只有咱俩是孤家寡人,难道不应该团结起来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卿言本身就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位曾经跟过李富强的女囚田小萌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但也不代表别人就不可疑。她需要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帮她注意这天监狱里的其他动向,而乔可飒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你家人从没来过?”卿言问。 乔可飒耸肩:“你是不是地理不好啊?” 确实。卿言心说,嘴上问:“怎么?”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