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懂事多些,已经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这一夜过得如何艰难痛苦,自不必说,伏在父亲温暖的怀里,没忍住哭了。 景康有些懵懂的看着姐姐,心中不知怎么,也有些难过。 他从父王怀里探出头,左右找了一圈,方才奶声奶气道:“父王,我昨天哭了好久,娘亲怎么都不来哄我呢?” 李政心中酸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景康见状,忽然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娘亲到底去哪儿了?我好久好久没见到她了。” 景宣哭到一半,忽然抬头去看父亲,狠狠将眼泪擦了,道:“父王!” 李政忍着心酸,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了?” “我跟弟弟出门时,娘亲还说要给我们做桂花糖饼呢,怎么……”她说不下去,哽咽道:“是谁害了娘亲?我问阿翁,阿翁却不肯说。” “父王不会叫你娘亲受委屈的,”李政语气坚定,道:“我向你保证。” 景宣少年老成,远超常人的聪慧,丹凤眼一转,忽然道:“阿翁不肯说,是跟伯父家有关吗?” 李政微微怔住,太上皇也一样,他顿了顿,最终也没有隐瞒:“确实有些关系。” 景宣忽然生气起来,转向太上皇,气鼓鼓道:“阿翁会包庇他们吗?” “景宣,不许这么同阿翁说话,”李政微微沉了脸,道:“父皇会为娘亲讨回公道,阿翁也没有反对。” 景宣眼眶一酸,啪啪落下泪来,忽然跑过去抱住太上皇腿,道:“阿翁,我想娘亲,我心里太难受了,你不要生景宣的气……” “阿翁明白,”太上皇叹口气,轻轻抱住她,温和哄道:“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两个孩子都在哭,李政与太上皇也无心言语,好容易将他们哄好了,太上皇便道:“带他们回去吧,见太子妃最后一面,便该装殓,准备丧仪,再行入土了,至于谥号与具体仪典,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政恭声应是,抱着景康,又牵着景宣,一道回了东/宫。 …… 新帝登基,第一道旨意便是封尊父亲为太上皇,奉居大安宫,第二道旨意则是册已逝的元妃钟氏为皇后,谥号昭惠,第三道旨意则是立太孙景康为太子,晋渭河县主为渭河公主,食邑万户。 崔氏中年丧夫,没几年又丧女,惊闻噩耗,当时便晕厥过去,府中急忙请了太医,歇息过后,便入宫了。 景宣与景康都识得她,见了外婆,忍不住要冒眼泪,崔氏也是心疼,既哀恸于幼女辞世,又忧心他日李政另娶,这两个孩子会受委屈,心中酸涩,搂着好生哄过,才往内殿去见女儿最后一面。 先前已经有人为钟意妆点仪容,加之李政登基,早已提上日程,皇后凤袍也制成,李政亲自为她换上了,此刻除去双目闭合,竟如同沉睡一般。 “娘亲睡着了,我怎么叫她,她都不理我,”景康握住外婆的手,忧心忡忡道:“是不是景康不乖,惹得娘亲生气了?” 崔氏眼眶一热,眼泪便落下来了,不想再叫两个孩子伤心,别过脸去,悄悄擦了。 …… 昭惠皇后未曾做过一日皇后,死后却以皇后身份入葬,新帝令京中五品以上人家尽数入宫哭灵,为其丧仪,甚至推迟了登基大典。 崔氏原就体弱,因前些年家中屡经变故,更是饱受折磨,现下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容易撑到女儿丧仪结束,人便病倒了。 李政打发太医去越国公常住,直到她恢复之后,再回宫当值,又带了景宣与景康前去探望,宽慰道:“阿意走了,两个孩子还小,即便是为了他们,母亲也该保重身体。” 那是女儿唯二留下的骨血,崔氏自然不舍,又怕李政会另娶,景宣是公主,倒还没那么多危险,而景康呢? 他这么小,又没了母亲,身为太子,简直是先天的靶子。 崔氏心中忧惧,又不敢宣之于口,只得信口敷衍过去。 内室没有别人,李政便抱了景康到膝上,向她承诺道:“我只会有这两个孩子,阿意走了,他们便是我的命,哪怕我自己死,也不会叫他们有半分伤损。” 崔氏虽觉忧心,然而听他这样讲,却难以回神:“陛下……” “若不是因为我,阿意原本也该有平和顺遂的人生,是我害了他,”李政倏然落泪,随即拭去,道:“我不会再娶了,后宫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和孩子,景宣和景康,便是我的全部。” 崔氏久久的注视着他,他也毫不退缩的回视,最终,崔氏强撑着起身,向他行礼道:“我代阿意,多谢陛下了。”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