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跪下道:“请皇上三思,臣惶恐万分。” 福临却说:“朕的所有不愉快,都是来自皇太后的压制,明明很简单的一桩事,却因为畏惧她的威严而常常到最后扫兴。这不可以那不可以,她非要朕这个皇帝做的憋屈,仿佛才能天下太平。那么,在好皇帝和好儿子之间,朕只能选择前者,而这不正是皇太后满心所期待的吗?” “皇上?” “她要赐死朕的女人,朕无力反抗,朕只能让彼此都眼不见心不烦。” 福临态度坚决,命岳乐起身道:“朕意已决。” 岳乐心中无比忐忑,不敢当面反驳皇帝,唯恐激怒于他,皇帝对于太后的恐惧自年幼以来不曾消减,岳乐多年夹在母子之间,也是小心翼翼。 皇帝性情上有所欠缺,对生母缺乏信任、质疑怨怼,其实皆来自于朝堂上的不得意,他或许满心期待没有了多尔衮的朝堂,从此将事事随他所想,却不知多尔衮当政时,同样处处掣肘,并不能如意。 但那时候,岳乐也尚年轻,不懂何为家国天下,便是到如今,他也不能真正像昔日多尔衮或是济尔哈朗那样,在朝堂之上一呼百应,无法在皇族之中具有威信。 在他看来,皇帝要将太后绝于朝堂,真真不是明智之举。 皇帝仪仗回城,途径东莪郡主府附近,福临恨之入骨,后悔昔日那样善待堂姐,却是养了一条冻僵的毒蛇。 他命车马停下,要改道去郡主府,当面质问东莪。 岳乐曾听母亲七福晋提点,东莪如今是疯魔了的人,若见皇帝必定胡言乱语,说些有的没的,伤心也罢,万一再伤了皇帝龙体,那真真是天下大乱。 于是岳乐上前阻拦,说道:“皇上,处置东莪不急于一时,眼下皇贵妃娘娘,正等待您回去,告诉她黄花山下的光景。” 福临顿时冷静下来:“不错,葭音还在等着我。” 圣驾回宫,福临依旧遣吴良辅去慈宁宫问安,自己则来不及换衣裳,便往承乾宫来。 葭音早已从慈宁宫归来,太医本要她静卧休养,可惦记着四阿哥和皇帝,她无法闭上眼睛。 终于盼回了皇帝,经历了这么多天,仿佛这一刻彼此才冷静下来,葭音摸了摸皇帝满是胡渣的下巴,说:“皇上,让臣妾为您刮面可好?” 福临摇头:“你现在要休息,等你身体好了,这些琐事,朕都托付给你。” 葭音垂下眼帘,愧疚地说:“那日臣妾恳求皇上放过我,是一时激动,请皇上不要放在心里。皇上是男子,阿哥们都是您的孩子,您无法体会做母亲的心,但臣妾知道五阿哥若被抱走,陈嫔会有多痛苦。当时情急,口不择言,望皇上宽恕臣妾。” “朕根本没怪你。”福临将瘦得几乎要枯萎的人抱在怀里,心疼地说,“朕从不好好问你的意愿,就做些想当然为你好的事,而你逆来顺受,什么都愿顺从朕。” “皇上,您知道?” “朕当然知道,可是朕,总是忍不住,也因为你的顺从,让朕越来越肆无忌惮。”福临道,“葭音,往后我们都好好的,朕答应你,不再急躁不再发怒,也不再去寻皇后的不是,不让你为难。” 葭音的心松弛下来,记着皇太后今日的吩咐,便伏在福临怀里说:“皇上,我再也不想见到东莪郡主,皇上也不要去见她,不要让她看见我们的悲伤。可是杀人偿命,我不能原谅她杀我儿子之罪,既然没有昭告天下四阿哥真正的死因,就请皇上让她悄无声息地离去吧。” “朕明白了,朕不去见她。”福临道,“朕会安排合适的人,送她上路。” 说着话,他搀扶葭音躺下,而后道:“有一件事,朕已经与几位心腹大臣达成共识,朕要将太后送去南苑休养,并将她隔绝与朝政天下,往后含饴弄孙,安养天年。” 葭音愕然:“皇上?” 福临道:“你不要担心,并非朕一时意气,更不是为了你。朕受制于太后多年,对于朝政的改革,因太后站在皇亲旧贵的那一边,迟迟不得推行。朕的满腔斗志不得抒发,再往后,要被磨灭光了。朕不是要与皇太后怄气,而是想真正做个好皇帝。” 葭音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