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香芷旋语气流露出一点儿慵懒,“说说你吧?可以的话,告诉我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不可以的话,就说说你调香、养花、音律是跟谁学的。都不想说的话,你就随意编排一段,我只当听了段儿评书。”语必吩咐丫鬟将宴息间的美人榻搬来,“枯坐着无趣。”还对夏映凡歉意地一笑,“今日想不失礼是不行了,每日午间都要睡一个时辰,今日午间却有点儿事情。” “是妾身上门叨扰,夫人不见外,我心里也安稳一些。”夏映凡等香芷旋倚在美人靠上,才说起了关于自己的一些事,“那些雕虫小技,都是自幼开始跟我娘——跟我姨娘学的。” “你那还叫雕虫小技的话,怎样才算的出奇?”香芷旋扯扯嘴角,手撑着头望着夏映凡。 夏映凡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似是而非地一笑,没说话。实在是没法子回答。 香芷旋神色认真地道:“你对生母的称谓总是混淆不清,可见情分很深,不是对着我这外人,你也不会纠正。情分那么深,怎么没随她的姓?还冠着夏家姓氏,所为何来?” 夏映凡自嘲一笑,“小孩子么,小时候总会追问父亲在何处,每个为人|母的女子都不想让孩子沮丧、失望。我姨娘与我父亲……” 香芷旋摆手打断了她,语气忽然变得讥诮,“这些就别与我说了,除非你父亲不是我叔父的父亲。” “……”夏映凡被她忽然这般直白伤人的言语噎得不轻,面色微微涨红。 香芷旋笑起来,透着点儿调皮,“不是有意冒犯你,我只是在想,你对淮南王到底有几分真心。要是对他毫无真心,那么这几年你与他逢场作戏已成习;要是对他一片真心,又不该是你这样的做派。我是居心不良,想琢磨琢磨你的性情,看看你会对哪些事特别在意。” 夏映凡喝了口茶才能回道:“眼下夫人已看出来了,出身是我的弱点。夫人要想让我失态出丑,轻而易举。换个别人,还真不行。”有几个人能像香芷旋这么说话?言语伤人,语气更伤人,恨不得一句话就让别人的心淌血。 香芷旋笑起来,“你要是不利用调香的手段加害宁大小姐,我不会这般无礼。你生母要是没卷走夏家的财产、交给你至为毒辣的害人的手段,我也不会冒犯她。见谅吧。” “妾身怎么敢怪罪夫人。”夏映凡已经将情绪调整过来,“只是有个不解之处——夫人为何有闲情琢磨我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甚至为人不齿的人。我不过是别人手中一粒棋子,有何分量?” 不用别人嘲笑她了,她已开始自嘲。其实用不着,女子之间说车轱辘话有什么意思?香芷旋道:“如果你是棋子,淮南王是什么呢?” “他?”夏映凡抿唇微笑,“不是这样的出身,他算什么东西?” 香芷旋心头讶然。夏映凡这一刻的眼神透着真切的厌恶。 以为淮南王很可悲,却没想到,他又可悲又可怜。 为一个女子奔忙几年岁月,得到的是什么?他什么都没得到,不再继续失去兴许已是万幸。 忽然间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三公主肯定不是能让人评价为好人的人,曾那么执拗甚至偏执地为了蒋修染出尽法宝,但是,不招人膈应。 而淮南王与夏映凡之间不论发生过什么,不论谁对谁错,都让她心里特别不舒服。就像是看到蛇一样,膈应,透骨生寒。这两个人连哪怕一丁点儿温暖、温情都看不到。 香芷旋吩咐含笑:“给她找本书,我要去里面歇会儿。” 含笑称是,转头吩咐小丫鬟。 香芷旋走向东侧的宴息室时才交待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你今日要晚一些回府。” 夏映凡称是,分外平静。晚一些回府好啊,能晚一些面对淮南王的质问、责难。 她在他面前的那个虚伪的面目,已到了揭下来的时候。 不会再逢场作戏了。不需要,也已不能。 她是棋子,是在夹缝中生存,只为实现一个心愿的棋子。 她手里哪有什么死士。真正算得死士的,是她。早已料到最坏的结局,还是义无反顾。 ** 今日,蒋修染又上了一道弹劾淮南王的折子。 这道折子很有趣,与他上一次的折子一模一样,只是又誊了一遍。 皇上要是把对睿王的无名火转移到淮南王头上,很好;要是留中不发,没关系,他昨日已写好十五封这样的折子,往后半个月都有事做了。 最初他当然不想玩儿这套把戏的,可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