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贾氏满门无辜,冒着抗旨不遵的风险放我一命,没想到三年之后,傅云也被宋阁老拉下马,沦为刀下亡魂。我与众位兄弟们不忍放任将士的军饷被蚕食,不愿看着奸佞继续猖狂下去,才在这隐雾山上落草为寇!” 往事被时间尘封的太久,一朝被揭开,满目冤屈鲜血淋漓,令人不忍直视, 杜敛沉默片刻,方抬眼道,“难道这就是你们盗取五十万两军饷和千秋贺礼的理由?这样一来,你们和那些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丹凤眼怒不可遏,“你这庸官!我家主公怎么能和那些猪狗不如的吸血虫相提并论!?” 贾公明拦下丹凤眼,躬身一拜,“杜大人勿怪。我这兄弟脾气虽冲,可本性不坏。” 说罢,他娓娓道来,“三年前,顾将军来两浙监军,将官场整顿肃清,一扫乌烟瘴气,没想到好久不常,景国在雁门关外寻衅滋事,顾将军前脚带兵去了雁门关,两浙官场便又原形毕露,干尽吃人的勾当。以新任两浙都指挥使平瑞为首,狗官们肆意剥脱民脂民膏,就连将士们的军饷也不放过,二十万两的军饷到手,从小官到大官统统都要伸手捞一笔,军饷还没送到军中,便已经所剩无几。军中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其中心酸难言,不足为外人道啊!” 贾公明泪中带笑,“说来讽刺,我们盗取五十万两军饷,只是为了躲过两浙官员们捞油水的贼手!我们本想找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将这五十万两军饷直接送到江宁府参军的府上,没想到顾将军和杜大人料事如神,竟是将我们兄弟的行事悉数推算了出来。” “我和兄弟们落草为寇这些年,没有做过一件烧杀抢掠之事。我贾公明父母妻儿俱丧,如今满心所求,便是手刃宋贼,为亡父伸冤,告慰无数冤臣的在天之灵!” 杜敛身居大理寺少卿之位,经手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断案一贯公正严明,听了这番冤屈隐情,也忍不住眼眶一红。 他供职大理寺,手握大庆朝法治,岂会不知以宋党为首的大庆朝已经腐朽到了骨子里? 元庆帝大肆修缮宫殿楼观,达官显贵纵情声色,大庆朝上行下效,日日醉生梦死,沉沦于奢侈糜烂的销金窟中,导致赋税沉重,民生凋敝。 顾湛听了这一席血泪之言,攥着茶盏的手背上青筋毕现,一张不苟言笑的俊脸沉的如同下刀子一般,他沉默许久,陡然开口问,“贾公子,你可知宋阁老身为内阁辅臣,权倾天下,爪牙遍布朝野?” “我知。” “你可知你做下的事情,依大庆律法当诛九族,夷满门?整个山寨数百兄弟都要受到牵连?” “我知。” “你可知扳倒宋阁老这条路艰难险阻,魑魅魍魉不尽其数,堪比上刀山下火海,难于上青天?” “我知!” 顾湛脸色骤然一沉,凤眸中骇厉的目光直直逼向下首之人,“倘若此事不成,你又当如何?” 贾公明双目泣血,俯身恭敬一拜,“贾某人愿以身殉法,只求正道!” 杜敛抚掌大笑,眼中恍然有泪光,“好一个以身殉法,只求正道!” 白嘉会听闻这一席赤忱之言,不禁拿衣袖暗暗抹泪。 陆茗庭在闺中常读先人传记古籍,对字里行间的忠义恭俭心向往之,此时听闻这番掷地有声之言,心中深受触动,亦是双目微红。 姚文远听了这一番你问我答问答,早已经吓得抖若筛糠,魂不附体,手中捏着的毛笔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多写一个字,顾湛一怒之下把他灭口,或者是贾公明把他拖出去砍了。 顾湛闭了闭凤眸,再一睁眼,眸中戾气退散,满是清亮坚毅。 他深知宋党跋扈嚣张,朝局昏庸,奸佞当道,这些年处处隐忍,只为一朝厚积薄发。 此时不出手筹谋,更待何时? 他从八仙椅上起身,举手投足气势凌厉,周身气场不怒自威。 “贾公子,倘若你信得过顾某,便将五十万两饷银交付出来,我们会一分不少把这笔军饷交到江宁监军府上,绝对不会落到那些贪官污吏手中。” “但国无法不立,民无法不治。以暴制暴并非长久之计。我顾湛今日答应你,两年之内,势必让乾坤涤荡一清。贾公子,请你给我时间。” 贾公明见顾湛愿出手相助,不仅心头大恸,含泪道,“那便以两年为期!倘若两年期满,天下依旧混沌,宋贼依旧猖狂,我贾公明便提刀出山,不惜舍去这三尺微命,也要亲自斩了那些狗官的首级!” 说罢,贾公明掀起衣摆,冲顾湛和杜敛一跪,俯身重重磕了个响头。 刀疤眼和络腮胡等人纷纷上前搀扶,“主公!” …… 午夜时分,隐雾山的半山腰出现一点火光,火势愈演愈烈,烧尽葱茏林木和山寨,火光直冲天际,浓烟滚滚直上云霄,遮蔽了微弱的月亮和星辰。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