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又是一个旱冬。 年底的东京城也是很热闹的。 这一月正值佛事昌隆之际,街市上各家铺席争相叫卖撒佛花、韭黄、兰芽、薄荷、胡桃;僧尼比丘们三五成行, 捧着铜佛, 手持柳枝,洒浴香水,挨家挨户地登门化缘。 到了腊月初八, 京师各大佛寺还会举行浴佛会,煮五味粥分送信众, 家家户户于这一日腌制鱼羊猪等肉, 悬挂于炉上熏烤, 存放到来年入夏也不会腐坏。 大相国寺坐落于繁华市井,并没有寻常佛寺应有的清净,反而时时喧嚣入耳。 梁元敬借住在后院僧舍, 每日须用净水清洗手臂伤口,去守真座前听经受诫, 再加上那串七宝佛珠确是挡煞消灾的神物,如此一段时日后, 他的伤口虽未痊愈, 却不再往外渗黑血了, 胸口恶气亦有所减轻。 身体好转后,他便带着阿宝上街游玩,因为阿宝投胎在即,二人如今将每日都当成最后一日在过,恩爱更甚过往。 年关将近,百姓们要贴门神、送灶王、迎财神,梁元敬反正赋闲无事,便在寺东门大街摆了摊位,给人画桃符门神、灶王钟馗像,每幅不过十来文钱,赚到的铜板便拿来给阿宝买吃的,虽阿宝只能看不能吃,但二人还是玩的不亦乐乎。 觉明和尚也很忙碌。 京城人家每到年底便会请和尚道士去家中念经,事后会给香油钱,大和尚这阵时日挣得盆满钵满,笑得嘴角都合不拢,要不是守真在此不敢放肆,说不定早钻进某家酒肆一醉方休了。 日子便这么流逝着,腊月二十四交年节时,李雄抵达东京。 兄妹二人“见”了,自然又是一阵伤心恸哭,勿须多言,当下亟需解决的问题,还是阿宝的墓葬位置。 梁元敬在潘家酒楼设宴,给李雄洗尘接风,觉明和尚也被邀请在席,三人酒足饭饱后,便针对这个问题商议起了办法。 依据阿宝的说法,她的正式死亡日期应是熙和四年二月廿八,然而朝廷对外公布她的死讯,却已经是熙和四年的十月初七,消息滞后了长达七个月之久,且丧事办得十分潦草,灵位不设祭,神主不附庙,天子不辍朝,百官不素服,民间不禁嫁娶,一切如故。 这便是将阿宝的丧事按照普通宫人的规格办理,而不是一朝国后,这也正常,毕竟阿宝死前便已被废为庶人。 只是……她也没想到赵從会这般薄情的。 一切如故。 阿宝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本以为心不会痛了,可乍然听到这四个字时,心脏还是避免不了地密密麻麻泛起针刺般的疼,搁在桌上的手指也蜷了起来。 “别难过。” 梁元敬摘了腕上佛珠,握住她的手,眼神宁静柔和。 “不难过。” 阿宝冲他一笑,难过什么呢,至少如今她有梁元敬了,他会心疼她的。 李雄眼周泛红,豪饮一大碗酒,说起了他听闻阿宝死讯那一日的情形。 他那时远在泉州,看到官府贴出的讣告时,已经是十一月冬至过后。 骤闻阿宝死讯,李雄在黄榜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哭,有如天崩地陷,怎么也不敢置信,昔年被他好好送上船的妹妹,就这么化作了红颜枯骨。 他来不及打包行囊,不顾家人劝阻连夜北上,日夜兼程,一路上跑死五匹马,终于于第十三日上赶到东京。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