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担心梁元敬因为和她在一起,会成为世人眼中的疯子,原来没什么好担心的,别人现在便已经将他当疯子看了。 她该怎么办? 阿宝就这么枕着胳膊,失神地躺在树枝上,直到日影西斜。 梁元敬画好画像,来到后院,站在老榆树下,微微仰起头,温声唤树上闭眼假寐的人:“阿宝,回家了。” 阿宝睁开眼,向下俯视着他:“手还好吗?” 梁元敬点点头,冲她伸开双臂。 阿宝瞟了眼四周。 “没有人。”梁元敬说。 阿宝这才飘下树去,被他正好接个满怀。 “你方才在笑什么?” “没什么。” 若是没有听见王氏后面那些话,阿宝一定会兴致勃勃地跟梁元敬说他“不举”的传闻,说不定还要大肆取笑他一通,可现在,阿宝已经没有那个兴致了。 “不开心?”梁元敬看了她好几眼。 阿宝发现他对自己的心情好坏很敏感,一旦不开心了,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 她思来想去,终于忍不住喊:“梁元敬。” “嗯?” “你……”阿宝艰难地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分开……” “你想和我分开?” 她还未说完,梁元敬就满脸惊愕地打断了她:“为什么?你还在因为早上的事生我的气?” “没有!”阿宝郁闷道,“你小声点!别人要听见了!” 梁元敬根本就不管,惊慌失措地要来拉她的手,却拉了个空。 “为什么要和我分开?我们不是成亲了么?娘子,你反悔了?” “……” 阿宝确实是反悔了,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看梁元敬那样子,好像她但凡说出“反悔”二字,他就能当着她的面哭出来一样。 “没有!真的没有!”阿宝心烦意乱地转身,“我就随口一说!回家罢!回去再说!再待下去,别人真的要将你当失心疯看了!” 有哪个正常人会对着空气拉拉扯扯的? 她余光里都看见王氏鬼鬼祟祟,从门后探出头来偷看了。 当天回去后,梁元敬始终心神不宁,用一种“生怕被抛弃”的眼神看着她,弄得阿宝无端愧疚起来,只得昧着良心说了一箩筐的甜言蜜语,又指天发誓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离他而去。 然而到了三更半夜时,她躺在熟睡的梁元敬身旁,却陷入了茫然之中。 自己到底要怎么做呢?她和梁元敬日后的出路在哪里? 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罢? 他们连拉一拉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即使每日朝夕相处,可她和梁元敬依然隔着世间最遥远的距离,那便是生与死,阴与阳的距离,这距离有如一道天堑,无法跨越。 梁元敬需要一名真正的妻,能与他亲吻拥抱、互相爱抚,能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偕老的女人,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位能被世人看见的娘子,而不是一缕残留在这世间的亡魂。 阿宝转过身。 月华如流水,静幽幽地探进小窗,她打量着梁元敬的睡颜,他睡着时是很俊很乖的,双手规矩地交叠于腹部,呼吸清浅。 阿宝靠过去环抱着他的腰,又亲一亲他的侧脸,内心很平静地下了一个决定。 等觉明和尚从北方回来,她要向他请教转世投胎的方法。 半载光阴,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怪事 十一月仲冬, 朔风渐起,细雨生寒。 不同于小阳春的温暖宜人,这一月正当小雪、大雪节气, 宣告着北国冬天的正式来临, 天色阴沉, 妖风四起,人人企盼着一场酣畅冬雨, 以缓解来年的春季旱情。 这一月, 也是东京最繁忙的时候。 朝廷有冬至日大朝会,天子要出城亲飨太庙, 帝后驾诣青城斋宫, 登郊坛祭拜天地,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又恰逢地方州县官员三年一次的进京述职日, 一时东京城内外车马喧阗,尘土飞扬, 各大酒楼邸舍都忙得一番热火朝天的模样, 勾栏瓦肆更是生客熟客络绎不绝, 灯火彻夜不歇。 冬至是都人最看重的节日,比起年节也丝毫不逊,这一天, 就算一贫如洗的人也要穿上新衣,吃顿好饭。 士庶百姓臂挽竹篮, 装着纸钱香烛和酒食糕点,出城飨坟, 祭拜先祖。街上小儿嬉闹追逐, 亲邻好友庆贺往来, 官府开放关扑赌博禁令,一派热闹繁华景象。 梁元敬预备将阿宝画成人上街去玩,却遭到了阿宝的严词拒绝。 自从成亲以来,她便不再肯让梁元敬放血作画,即使他怎么拿好吃好玩的引诱也不动摇。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