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若是能有个知州大人作爹,肯定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可赵從知道,阿宝总是与旁人不同的,他爱她也正是爱的这一点。 于是他急切地道:“你就当是为了我罢!阿宝,我真是迫不及待要娶你了,一刻也不能等了!” 他是如此地兴奋,几乎面焕红光,阿宝本来心中还有些不情愿,见了他这副样子,只得点了头:“好罢。” 太守府的认亲宴摆得很热闹,阿宝奉了茶,不等跪下,李祈的娘子就赶紧将她扶了起来,诚惶诚恐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李祈夫妇更不敢让她开口叫一声爹娘。 敬完父母茶,就是给兄长的茶了。 为了掩盖阿宝曾是李雄童养媳的尴尬关系,她需要正式地认李雄为兄长。 “阿哥,喝茶。” 阿宝跪在地上,认真乖巧地捧着青花瓷碗说。 “好,好,喝了这碗茶,你就真是我妹子了。” 李雄眼含热泪,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 虽然自爹娘把阿宝捡回家开始,村里的人都说她是他的童养媳,可两个小孩一块儿长大,几年后,爹娘去世,阿宝还小,李雄几乎是又当爹又当娘地把她拉扯大,这么多年下来,真的把她当亲妹子看了。 他看着阿宝,那么豆丁点大的小姑娘,从小拉着他的衣角,跟着他从村头跑到村尾,甩也甩不掉,如今竟然这么大了,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阿宝啊,”李雄说,“以后是大姑娘了,要嫁人了,要懂点事,不要再像之前那样任性了。” 阿宝从地上站起来,背着手笑嘻嘻地说:“是李婉,阿哥,你又忘记了。” 李婉,是她的新名字,由赵從亲自为她所取。 阿宝没有姓,她被李家人捡回去时,浑身除了包裹她的一个蓝底碎花的襁褓外,什么也没有,她的亲生爹娘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就把她遗弃在李家村口一株大槐树下。 槐树旁还有一口老井,李家村的人都说,阿宝本来是要沉到井里去的,只不过她亲娘突然良心发现,没把她扔下去,而是放在槐树下,这才保住了她一条小命。 李家夫妇把她捡回去后,也没给她取名,就按照当地称呼家中幺子的习惯,“阿宝、阿宝”地叫她,这么一叫就叫到了大。 阿宝有了新的户籍,新的名字,她不识字,赵從便手把手地教她,在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李,婉。 “李”,是随养父李祈的李姓。 “婉”,顺也,《左传》有言,妇听而婉。 “你是要我听你的话吗?”彼时阿宝被他拥在怀里,转过脸问。 赵從愣了愣,弯眸笑了,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去嗅她耳畔的芳香:“怎么会?是我要听你的话。” - 祐安六年,九月初八,阿宝与赵從在潘园大婚。 她从太守府出嫁,李祈为她备了一百八十担的嫁妆,浩浩荡荡,送嫁的队伍排了老长,是名副其实的十里红妆。 赵從骑着高头大马,胸系红花,亲自来迎娶她。 半个扬州城的百姓都来了,挤在太守府门口观看这场热闹轰动的婚事。 阿宝趴在哥哥的背上,头上盖着绣有龙凤呈祥的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鞭炮和吹拉弹唱的声音。 “吹得太难听了,”她想,“还没有我弹的琵琶好听。” 李雄将她送进花轿里,喜娘尖声喊着“吉时到,起轿”的那一刹,一只手掀开轿帘伸了进来,手腕处一截鲜红的喜服袖口,掌心躺着一块枣泥山药糕,做成海棠花瓣的样子,中心是枣泥做的一点红。 阿宝一怔,盖头下的双眼弯成新月。 手伸出去,接过了那块糕点。 洞房花烛夜,赵從手拿秤杆,揭开她的盖头,抱着她向后倒在鸳鸯戏水的锦被上。 他漆黑的瞳被满室的红帷幔、红蜡烛映得惊人的亮,唇迫不及待地在她的脖颈上游移,低喘着道:“婉娘,我终于娶到你了……” 阿宝截住他欲向下解她衣带的手,说:“你再给我念一遍罢。” “念什么?” “那首词。” 赵從怔了片刻,念道:“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帷幔落下,对影成双。 “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影子逐渐合为一人,相拥倒下。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被翻红浪,龙凤双烛爆了灯花,室内陷入一片昏暗,红罗帐里响起衣料窸窣的动静。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 一夜艰难地捱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