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之后,还是在陈五儿的书房里找到的他。 陈四儿见到陈五儿,才刚到了嘴边的话,也都给他统统咽了回去。 看着面上沾染墨痕,尤其狼狈苦恼的陈五儿,陈四儿便是有再大的火气,又如何能够对他发得出来? 净涪佛身没理会他们陈家兄弟的交流,回到了他暂居的客房后,简单收拾过他自己,又点燃心香礼拜过诸天佛菩萨之后,他就还拿出他自己的那一套木鱼出来,还再一次忙活起了晚课。 晚课的木鱼声敲响,传到了陈四儿、陈五儿的耳边,也传到了陈家临近的凡俗百姓耳边。 然而,谁的感触和震撼,也都没有陈五儿来得激烈。 本来还在对着白纸、对着自家兄长愁眉苦脸的他,猛地停住了表情,瞪直了眼睛望着面前虚空。 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叫陈四儿都忍不住从那声声木鱼声中分出心神来,忧心地望向陈五儿。 然而,他的这份忧心,根本就用不着。 愣怔半响之后,陈五儿忽然猛地扑向面前的案桌,伸手抓过侧旁笔杆,笔尖在半干涸的砚台上用力磨了一磨,都没等那笔尖上的毛发饱蘸墨汁,便就倏然一提,翻转着落向他面前铺展开来的雪白纸张上。 线条在那纸张上匆匆描过,却奇异地均匀而平整,不显一丝错乱。 陈四儿愕然看着那提笔在纸张上挥墨的陈五儿,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陈五儿却无暇分身理会他的兄长,他心神契合那一声声响在耳边,震在心头的木鱼声,仿佛整个人都被那木鱼声牵引着,前往一片遍地琉璃,光明普照的世界,拜见那位端坐世界正中央的佛陀。 他心头见得,手中的笔毫便也就如有神助一般,将他心头所见的那一尊佛陀描落在纸张上。 净涪佛身只是垂眉敛目,手指轻轻拿定那一根木鱼槌子,一下一下,不急不慢地敲着木鱼。 似乎对旁边不远处的那两兄弟动作无所见,亦无所知。 待到晚课做完,净涪佛身敲出一记结音,便将木鱼槌子放下,同时将一整套木鱼挪开去,只捧出一部经书来,就着侧旁的烛火慢慢翻看。 木鱼声停歇的那一刻,另一边厢的陈五儿也正正勾完最后的一笔。 他抬起手腕,看着身前那一副画像,寂然无声。 纵然没有了木鱼声的指引,纵然他自己都还有些莫名,但不得不说,此时,他心头安稳至极。 陈四儿到了这会儿,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五儿,你……” 陈五儿扭过头来,望向陈四儿,心头安稳而宁静。于是,他唇边、眼底,自然而然就溢出了几分宁静的笑意,“哥哥……” 这一夜,和昨夜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在于,陈四儿还是没能安稳入睡;不同在于,陈五儿稳稳地睡了。 睡不安稳的,辗转半天也还是没能入睡;睡得深沉的,才刚一沾床榻就睡过去了,一夜都没有惊醒。 翌日清晨,净涪佛身做完早课,再看见陈四儿、陈五儿兄弟的时候,还是没觉得如何惊讶,他对着陈四儿点了点头,便就转眼望向了陈五儿。 “南无药师光王佛。”他合掌拜了一拜,“看来,檀越是完成那幅画像了。” 早在他画完那一幅画的时候,陈五儿便明白了净涪佛身的用意,如今得见净涪佛身,便就肃容合掌,向着净涪佛身深深拜了一礼,“弟子多谢净涪师父指引。” 这个时候,陈五儿尚且稚嫩的脸上,严肃而认真,完全不见一点稚气。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