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崔莞不顾安危,千里迢迢前来雍城,他便怔了,必细想也知,这狡猾如狐的姑子,这面临生死仍沉稳不乱的姑子,一副心慌意乱,火急缭绕是为谁起,跋山涉水,昼夜不分又是为谁而行。 秦四郎心中从未有过的嫉恨,喷涌而出,边下令让人远远缀在崔莞等人身后,边设法将人毫发无伤的引到身旁。 不过,此次利用老赵,并非是秦四郎有意为之,而是屠城之言乍起时,他恰巧身在雍城,目及被周肃擒获的罪魁祸首,这才认出老赵此人。性命攸关之际,老赵自是言听计从,照指示出城,“偶遇”崔莞之后,又依计将人自密道引入早已设好的圈套。 人是寻到了,可崔莞漠然的神态,疏冷的举止,让秦四郎心底钝痛不已,何时起,那道挺身而出,立于他身前,救他性命,护他周全的纤细身影,已悄然远去,再看不见半分。 压下心头翻涌的不甘,秦四郎望着那双清透的明眸,看明眸底的戒备与疏远,深深的吸口气,沉声问道:“阿莞,倘若当初在齐郡,我未中刘珩奸计,你也没有被他强行带走,你我之间是否就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积压在心间数载的言语,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终是脱口而出。 “若无刘珩,你是否会继续留在我身旁?” 越言越低哑的声音,含着一丝莫名的颤抖,全然未料到秦四郎会转提此事的崔莞怔忪片刻,移眸看向眼前俊朗的面容。 一袭月白长袍的秦四郎立在门前,皎洁的月华倾洒而下,映得那张面若冠玉的容颜,熠熠生辉,尤其是双目中满含的期盼与渴求,让她难以直视。 “阿莞。”察觉到崔莞躲避的目光,秦四郎情不自禁上前,抬手便要抚向她侧开的小脸,可尚未触及那张日思夜想的娇颜,顿觉指尖一凉,原本倚在门扉处的崔莞,已轻巧的避开探来的手,退到门外。 “你也这般厌我……”秦四郎低沉的嗓音略带一丝涩哑,“也是,如我这般通身污秽不堪之人,确实该遭人厌。” “你说甚?”崔莞蹙了蹙眉,方才最后一声实在太过微弱,她并未听清。 “……无。”秦四郎吁出一口浊气,眸中的悲恸如潮水,唰唰褪去,他移开一直落在崔莞身上的目光,侧首望向屋外华灯照耀下通明敞亮的庭院,“这段时日,你暂且安心呆在此处,我会令画锦前来服侍你。” 说罢他抬足跨出门槛,越过立在门外的崔莞便要离去,却闻及耳旁一声冷言,身子顿时僵住在原地。 “你可知康平,东宜,秦城三座城池的百姓有几何?” 崔莞转身盯着秦四郎的背影,似在自说自话,又似刻意言给僵在身前数步远的人听,“康东秦三城,每一座城池中的百姓,粗算之下,至少有十万之数,三座繁华的城池,遭魏人血洗,鸡犬不留,短短数月,便成了三座死城。” 秦四郎静静地盯着足尖,慢慢敛下的浓密眼睫,掩不住双眸里的死灰。 “你总言,家族之仇,不可不报,那么,我且问你,三城中家破人亡,无辜丧命的百姓,又当向谁讨冤报仇?”崔莞紧紧捏住冰凉的小手,咬牙继续说道:“世人皆知,士寒势不两立,然而权势之争,不该涉及百姓,太子率军志在驱逐魏人,捍卫山河社稷,你若还有一分晋人当有的血气,就不该在此时算计太子!” 一番厉言落下,秦四郎的僵持的身子颤了颤,随后却是头也不回,一言不发,仓惶离去。 崔莞不知一席话是否会落入秦四郎心中,她站在门外,迎着拂面而来的凉风,缓缓平下心中的激愤,转身入屋,合拢门扉。 无论如何,她决不能成为秦四郎制衡刘珩的棋子! ☆、第二百七十八章 前因后果计谋全(下) 合紧门窗,又再三查看,确保无误后,崔莞方躺上榻,只是翻来覆去几乎**未眠,脑海中不断思量眼下的局面,好不容易挨到天边泛白,这才迷迷糊糊阖上眼。 一连三日,崔莞均老老实实的呆在庭院中,并非她私下未动过心思,而是第一日欲出院门时,那左右各两共四名膀圆腰粗的守门婆子,以及墙边屹立的一排家丁,还有不远处的井然有序,不断来回巡视的护卫……光是明兵就这般严密,更别提不知藏身何处的暗哨。 种种迹象,皆表明秦四郎此次的决心。 崔莞心头骤沉,她并未闹腾,甚至面容上的神情也未有丝毫变化,转身便回了屋,此后,除去习以为常的膳后溜圈与如厕外,连门都未跨出半步。 秦四郎收到画锦等人的禀报,淡淡一笑,也不多言,差人从书房中寻了几本杂书送去,给崔莞解闷。 他知这小姑子心思狡黠,故而早早便吩咐下去,只要她不踏出庭院,无论做甚均可视而不见。 这般外严内松,也算是给崔莞最后一丝从容自在。 崔莞瞟了眼几案上的书册,眸底一抹嗤嘲闪逝,她从堆得莫约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