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低语,唤醒出神的崔莞,她双眸轻阖片刻,竭力让自己沉静下来,方缓缓睁开,摇头说道:“无,我只是忆起前些时候,夜里时常做的一个梦。” “梦?”刘珩眸光微闪,“何梦?” “梦见与一名白裳女子在临湖的木亭中抚琴,作画。”崔莞放在几下的手慢慢蜷曲成拳,唇角一抿,缓缓将那梦中之景述出,不过,她刻意敛去了被那白裳女子推入湖中一事。 毕竟,目前尚不知到那名白裳女子究竟是谁,且更为重要的是,她心底深处隐隐觉得,此事还是不在刘珩面前提及为好。 静静的听完崔莞断断续续的话语,刘珩乌黑的眉心一拢,道:“你梦中之人,便是陆岚。” 崔莞心头轻颤,“何以见得?” “孤倒是一时忘了,你不记前尘,自然也就不知崔陆二氏的交情。”接着,刘珩难得当一回事好人,将清河崔氏与颍川陆氏之间的盘根错节,简略扼明的告知于崔。 末了,他再道:“陆氏子嗣虽繁盛,但嫡出之女,又与你年岁相仿者,唯有一人。故而,你梦中的女子,自然便是陆岚无疑。” 果真是与她有半分血亲的陆岚么?崔莞面上强装镇定,几下越缩越紧的粉拳却不免有些发颤,她咬了咬下唇,将心中最后一点疑惑问出口:“陆岚,事后如何?” 倘若一车队人,偏偏唯有她被山匪掳走,此事也太过蹊跷,难不成崔氏中竟无人起疑? 而清河郡与安康郡相隔千里,崔氏怎会应允她随陆岚出游? 如秦四郎出行,身旁的护卫随从便有三、四十人,她与陆岚,还有另外几名世家女,千里迢迢前往安康郡,又岂无人相护? 以崔氏的权势,即便族中护卫身手不及刘珩身旁的墨十八等人,却也断非一般山匪歹人可抵挡,如此庞大的车队中,她确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掳走…… 这其中隐藏之事,定不会那般简单! 崔莞愈想,心中愈寒凉。 “据李、徐、姜三氏所述,陆岚曾为护你,身受重伤,险些丧命。”刘珩看出崔莞的异样,幽冷的眸光微微闪烁,径直言道:“此举令陆氏巾帼之名四扬,今春,王陆二氏议亲,陆岚嫁于王樊为妻。” 今春?那岂不是稷下学宫之后?崔莞忽的记起流觞诗会过后,她欲寻王樊一问究竟,可向萧之谦打探其踪迹时,方知王樊已匆匆离开临淄,返回建康,想来便是为娶亲一事。 如此,陆岚终是得偿所愿了,崔莞垂眼盯着几面又饮又泼,仅余下小半盏的茶汤,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她到底没有记下这亲身所历的痛苦,亦对陆岚无半分手足之情,所思所想,均为此事的蹊跷之处,可这副平静的面容落在刘珩眼中,却令他生出一丝莫名的躁意。 他凝望着崔莞垂首不语的面容,低垂的眼睫在白皙如玉的小脸上投下两抹淡淡的青影,透着让人无法看清的朦胧,好似连她整个人都要没入这片朦胧之中,再也无法触及一般。 刘珩心中微漾,两个字脱口而出,“阿莞。” 忽闻这磁沉沙哑的唤声,崔莞思绪一清,抬眼便对上与自己不过隔着一张长几的身影。 初升的朝晖自屋顶的琉璃瓦片错漏而下,恰巧映在那张清俊的面容上,染上一层华光的墨眸熠熠生辉,仿若最璀璨的玉石,引住了她的目光,也缓下了心底那一丝不安的动荡。 她的名,秦四郎唤过,卫临唤过,岑娘唤过,裴清唤过,上一世所遇之人,皆是如此唤过。 可偏偏此时此刻,这最为普通的两个字,自眼前这人口中磁沉的,略带一丝沙哑的嗓音低低唤出,她沉静无澜的心,竟止不住失了方寸。 “殿下有何吩咐?”崔莞被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惊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移开眼,落向摆在角落里炭火正旺的三足暖炉。 “嗯?”刘珩似是不悦她这般神态语气,不过也仅是轻哼一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探出手,扣住那小巧的下颌,稍稍用力一转,迫使崔莞与他四目相对。 “你已过及笄之年,孤虽允你着男装行事,但与男子之间的举止往来,你当心中有数。” 这数月,刘珩人不在建康,可对于城中的局势,崔莞身旁的大小事宜,均了若指掌,那场别出心裁的赏梅宴,王樊裴清等人待崔莞的言行,他亦清清楚楚,不思不觉,现下想起,抑在心底的话便再也忍不下了。 “你虽无法光明正大的被清河崔氏认回,孤亦会设法为你正名,而后,孤还会上奏,求父皇将你指于孤为妃。” “在此之前,孤允你随心所M.BoWUcHInA.cOM